蒋经国传(89)

孙的学识,卓越超群,这在中国的特殊情况下,变成他的负数(liability)。蒋在一九四0年前,不让孙入野战军,带兵作战,多半基于现实形势的考虑。这一点,我们要承认,蒋作为最高领袖,权衡人事的综合平衡,有其过人之处。

据一位跟过孙多年的老部下说:“孙是个非常优秀的带兵官,但是位很坏的领袖。”[14]讲人际关系,和他的同辈,几乎没有人可以和得来。任陆军总司令期间,每周军事汇报,从来未准时出席,其理由非常可笑:“他不愿意向周至柔总长敬礼,迟到能避免,因为,总统已在场。”[15]

孙之傲慢,固有其理由,主要看不起他的一些同僚,认为他自己鹤立鸡群。也可能当时的情势,特别美国恢复军事援华后,制造他“非我莫属”的优越感。诚然,孙有学识,也有战功,是蒋的爱将,美军的宠儿,但孙是台湾整体里的个体,不能与人和衷共处,就会孤立无援,且遭致群体的打击。《孙立人在台兵变经过》一文,有如下生动的描述:

“当陈诚任行政院长、周至柔任参谋总长、王叔铭任空军总司令、桂永清任海军总司令时,屡当蒋介石召开会议时,陆军总司令提出的问题或意见,总是遭到了三票对一票的否决,有时弄得蒋介石亦左右为难。例如空军与海军提出,在防卫台湾及反攻大陆的战争中,空军海军如何重要,如何优先,须获得优先装备,反正是一切优先。又如空军提出,空军官兵的待遇要超出陆军两级,飞行员待遇,要超出陆军十倍,空军官兵要新式美观服装。海军提出,海军是国际兵种,须按国际标准待遇,一般官兵要超陆军一级,另有航海津贴,要有海军自己的舞厅、歌厅等。以上诸不平等待遇,二十年后的今天,仍是外甥提灯笼(照旧)。可怜的陆军,四面是海,可怜的总司令,孤掌难鸣,陆军提出的许多问题,都遭到空海军的联合杯葛、阻碍。有时老孙气急了,就在会议上向老蒋报告说海军、空军如何好,如何、如何行,那末请总统将陆海空三军测验一下,比一比,看究竟哪一军好。先从我们三军总司令考起,比文也好、比武也好、比立正稍息也好、比x+Y也好,由你们海空军决定好了。象这样情形,最后还是由老蒋打圆场,至于老孙在老蒋面前请求批准进军校再受训一词,更是家常便饭。由此可见老孙与陈诚、周至柔、王叔铭、桂永清等高级将领间之矛质多深。”[16]

已四面楚歌,腹背受敌,他却犯着更致命的错误,和小蒋为敌,以陆军总司令的地位,抵制经国的政工制度。

一九五0年十二月,孙立人召开的“新年第一次年终扩大良心会”,“让许多高级长官来听取士兵们的良心话。”孙致词说:“现在社会黑暗,人心不古,不但做事骗人,说话也骗人,所以社会动荡不安,就是彼此不能开诚相见,埋没了良心之故。”[17]

“良心会”的用意,也许不坏,但经国觉得,孙立人捞过界,这本来是该政治部发动的事。经国反击,推行“庆生会”,孙、蒋较量的火药味,乃全面扩散。

美军顾问团长蔡斯,他是带了支票签字权的美国大亨,负责台湾的军援执行,颐指气使,法力无边。早为蒋先生和经国所不满,孙、蔡不谋而合,蔡斯也主张撤消军中政工制度。经国疑神疑鬼,迁怒到孙的头上,认为孙假外人以自重。

蒋先生乃于孙的陆军总司令任期届满,连任一次后(一九五四年六月),调桂永清为参谋总长,孙为总统府参军长,再度打入冷宫。蒋做这样的决定,客观的原因是“狡兔死,走狗烹”,以孙做门面的作用消失;主观的情势,孙犯众怒,易导致内部的不和,且优虑孙为美国所利用,怕祸起萧墙。

孙的想法是“对于钧座尽忠效力,不惜贡献其生命以及一切,冀报万一”,[18]唯才不得展,志不得伸,参谋总长一职,居然,没有他的份,由黄埔系的桂永清,垂手而得,难免气愤填膺,险走极端。

孙是职业军人,“为了自己能独当一面,获得领导权,铲除那些贪污无能的官僚”诉诸枪杆子,原无足为奇。

《时代周刊》的一篇文章,言简意赅,发人深省。

“五十五岁的孙立人,能干、勇敢,是最西方式的事军领袖。台湾很多政界人士,深为不解,孙将军何以能屹立那么久?孙坚信,在现有的领导下,台湾无法幸存,私下谈及大陆之失,纯由于蒋氏坚持,政府私人化,反共大业和他自己相连在一起……。主张面对现实,放弃反攻希望。”[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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