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宠(58)

近来徳昭忙于政务,时常不在院里,幼清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屋里作画。

她不喜欢女红,又做不来其他事,如今院里的人都怕她,也不能总是去找崖雪,索性一个人待着。

画什么呢,画院子里的那棵海棠花。

有一回徳昭突然回来,悄悄去了屋里找她,没从正门进,偷偷靠近打开的纱糊窗,从窗台底下蹿出来。

然后就望见了她的画。

一朵又一朵的海棠,画工笨拙,却依稀能辨个轮廓。

她看的明明是院子里那棵海棠树,画的却又不是,倒有些像他在她脸上画下的那种。

徳昭拿了画,与她隔窗对视,笑道:“原来你这样想我,每日里竟偷描着爷为你画的海棠。”

幼清低头不语。

她画的是梦中那棵海棠树,才不是他每日非要替她画在脸上的海棠。

徳昭俯身伸手捏了她的下巴,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剌剌盯着她左脸上赤红海棠下遮着的红斑,忽地问,“你脸上这红斑,是如何而来的,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幼清点点头。

七年前醒来脸上就有了红斑,姑姑说她原本就这样,并未说太多。

正好有一小点红斑露在外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徳昭拿手揩了揩,动作轻柔,不敢太用力,怕弄疼她。

哪里擦得掉,从肉里长出来的,任他如何擦揩,那斑纹丝不动,依旧死死刻在她脸上。

徳昭拧了眉,问:“以前有想过法子弄掉它吗?”

幼清不知他为何忽然关心起她脸上的红斑了,心里想,许是他终于清醒了,知道她脸上的红斑看了有多令人厌恶,先是醒了眼,而后醒了心,待他这股子新鲜劲过去,指不定立刻就将她赶出去。

寻常男子,万没有以喜欢上一个无盐女为荣的。

在没有任何利益可图的情况下,他们终究还是会嫌弃她的。

“以前有想过法子,但是不管用。”她小声回答着,眼睛禁不住往他那边探。

徳昭接了她的目光,她温润的眸子里掺了些许打探,像躲在林中伺机而动的小狐狸,窥探着猎人的踪迹。

哪有女子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他这样唐突地问她,定是不小心戳了她心中的伤疤。

徳昭有些愧意,拾起她的手,柔声道:“我没有嫌你的意思,你若喜欢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是能够看你一辈子的。”

哪会有人乐意自己长得丑的,他说这话,煞是奇怪,幼清抽回手,低低说了句:“奴婢可当不起王爷一辈子的相看到老。”

徳昭拽住她不让动,不由分说亲亲她的手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了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幼清撇开眼不看他,生怕多瞧一眼,脸就会烧得火热。

以前他有多么高高在上,如今就有多么死皮赖脸。

她都不曾说过要做他的身边人,他却已经想到了以后要过一辈子的事。

他的痴迷来得太快虚幻,她只能冷眼旁观。

“倘若,我是说倘若,爷能为你寻得治好脸的药,你可愿意用?”

幼清愣了愣,而后点点头,“自是愿意的。”

徳昭摸摸她的额头,“那你等着爷去找药。”

她也没有报太大希望,无非是想他快些走罢了。

徳昭果真找了人寻药,一样样的奇珍膏药送到幼清屋里,刚开始幼清每天都会用,也曾稍稍带了点期望,或许真能发生奇迹呢。

却不曾有过任何效果。

到后来,幼清也就不再用药了。

何必自寻烦恼,她早已经接受自己这张脸,厌恶也罢,喜欢也罢,她总归是要顶着这张脸一日日地过下去。

徳昭也就不勉强她了,他也只是一时兴起,并非一定要让她将脸上红斑去掉。

他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包括她的脸。

若是因为祛斑的事情让她不快活,那便失去了初衷。

他是想让她开心的。

徳昭寻药的事,虽是暗中进行,但是德庆那边还是得到了些许风声。

他旧时的追随者大多全部折在徳昭手中,如今手头边仅剩一两个得力点的人,恨不得全力将徳昭盯死,就等着徳昭出什么漏子,好让他们有机会扳回一局。

却哪里能有什么机会与徳昭抗衡。

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如今的德庆,早已虎落平阳,说是苟延残喘,一点都不为过。

齐白卿用了半月时间,便看透了这个事实。

这阵子德庆总喜欢将他带在身边,见这个见那个说事聊话的时候,就让他拿笔记下来。

德庆在府里一个样子,在外面又是另一个样子,装出的贤良大度,看得齐白卿想吐。

但他也只能默默唾弃,然后乖乖提笔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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