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戏梦(出书版)(32)

可是听到这个让他恶寒的声音之后,飞天改了主意。

那个重伤的男人无论如何并没有这样下流的声音。

但是他想要出剑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向地上的平舟压了下去。

急切的动作,气喘吁吁的像是不能忍耐。

飞天的剑离了鞘,那个男人正在分开平舟的双腿。

但是他的剑只出来一寸。

那个男人发出嘶喊的声音,身子蹿了起来,手紧紧捂着半边脸,血从指缝里汩汩的淌下来。他挣扎踢动,一定很痛。

飞天冷静地想,一定痛得很。

整把短刃都刺进去了,连柄都没有露在外面。这个人活不了了。

那个人还试图走过来,想给平舟补一刀。他们的距离并不远,平舟也没办法移动身体,那一刀挟带着风声劈下来,平舟闭上了眼。

「铮」的一声响后,是沉重肉体倒地的声音。

平舟没有睁眼。

倒下的当然不会是那个红衣的少年。

不过这一剑真的恰到好处,明明刀势那样凶猛,可是刀剑相击的时候却没有那种刺耳的厉响。平舟自己是用剑的好手,他知道那少年只是挑开了刀刃,然后兜回来刺了一剑。

但是剑很快,破空之时却没有声音。

平舟睁开眼的时候,那个少年正替他拉拢衣服。

「你真是挺奇怪。」飞天说:「明明是个厉害人物,却奄奄一息躺在这里。打个商量,我救你不死,你以后听我的话怎么样?」

平舟看着他,并不说话。他的伤口在刚才那一击的时候裂开了,血又迅速的流出身体。

飞天弹个响指,远远的天马跑了过来。

「你可以不答应。」飞天看看天色:「我一样也是要救你,不过能不能救得活可没准儿。当然,你以后也不一定要听我的话。」

飞天给他重新包扎伤口,然后把他放到马背上。平舟注意到他控缰的手,指甲缝里还有凝固的血,不知道是谁的。

但是指甲有亮亮的光泽,这个少年生气勃勃,像一只精力过剩的小兽。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平舟以为这是个世故的少年,手段狠辣刀头舔血。

可是见了奔雷之后才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个少年会撒娇说在大风里迷了路,会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和穿着东战军装的其他少年打成一片,还会时时记得给他上药。

东战的军医卖力替飞天治伤。他拿着一柄小刀在手里抛上抛下:「你的剑呢?剑客怎么能把剑都丢了?」

平舟一直不说话。

飞天吃吃笑:「不过你长得不错,和帝都双璧站一起也不差,怪不得别人想占你便宜。」

这话说得很随意,但是没有一点侮辱或是下流的意味。

他有明亮的眼睛,说话的时候常常大笑出声。

在幽冥涧里初见的那种陌生和恶意的伪装,在他所熟悉的环境中褪得一干二净。

「对了,」飞天说:「明天我们要拔营,你要不要跟我们走?」

平舟还是没说话。

薄薄的小刀在飞天灵活的手指间翻转旋动着:「我给你留下伤药和盘缠,你自己小心吧。」

但是第二天他们没能走,又遇到了战事。

军医很晚才来给平舟换药,平舟说,想去看看那个少年。

飞天一身是血,正在脱衣服,染满了鲜血的轻甲扔在脚底下,因为忍痛而咬着唇。不知道什么时候受的伤,衣服和伤口黏在一起,飞天痛得乱扯,越扯越痛。

飞天的身上有许多细细碎碎的小伤口,泛白的沉紫的鲜红的,软的硬的痂痕或是嫩肉。

他龇着牙笑,因为痛所以笑容很古怪:「你不养伤跑来干什么?」

平舟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知道孪城有地下暗道。」

飞天愣住了,本能地问:「你怎么知道?」

平舟冷静地说:「我是孪城三剑之一的无忧剑。」

飞天怔着没说话,平舟的声音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客观平静:「在幽冥涧我杀的那个人是断肠剑,他是我师兄,也是城主的独生子。」

平舟说了许多,最后飞天扑上来捂着他的嘴,把他按在了营帐里的地毡上。

「我没去过幽冥涧那地方,你也没去过。」

飞天的眼睛很亮,脸背着光,可是眼睛真的是晶亮四射。

「谁也没去过,那里也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他松了松手,平舟躺在那里看着他,飞天身上那些本来已经凝结的大小伤口又一起流血,蜿蜒的红蛇在他的身体上慢慢爬下。

「谁也没去过。」飞天又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往后坐倒在地上,因为疼痛而拧紧眉头。

还是个天真的少年。

并不是你说没有,那些事就真的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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