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宫(40)

她有几分忧虑地问我:“她们会进行下去吗?”

我笑了笑道:“总有无数的机会让她们自动入瓮的,这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

我没说出口的是,在宫中,要一个未出世的胎儿的性命简直是太容易了。宫中不比民间,器物繁多,见所未见的东西也多,没有人知道这荣华锦绣的后面,隐藏的是什么。

我在尚宫局多年,也不过初窥其貌而已,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又过了几天,寒风陡至,兰若轩虽燃了暖炉,但我睡在床上,膝盖却依旧感觉寒冷刺骨。可我向皇后讨的紫檀躺椅却依旧没有送过来。素洁跑到司库问了好几次,那里管事的人皆含糊其辞。月容华倒是真送来了猴头菇,我叫素洁使司膳房的人煮了,味道鲜美无比。

再过一日,我忍无可忍,正想亲自去一趟昭纯宫,皇后却使人送来了致歉的消息,说天气渐冷,有身孕之人害怕天冷,皇上叫人讨了那紫檀躺椅过去,赏赐给了师贵妃。素洁听了这消息,愤愤不平地道:“这原本是我家娘娘先讨得的,却被她截了,天下间哪有这个道理。”

我唯有苦笑,叫素洁多加了几个热水袋敷在膝上,只道:“既是皇上开了金口,什么人胆敢违抗?”

这一晚气温更是下降得厉害,虽多加了几个热水袋敷在膝上,我依旧痛得睡不安寝。原来我在尚宫局之时,整天忙碌,运动得多,天气转凉也未见这么辛苦过,想是如今轿子坐多了,便添了这毛病。

那几天我几乎睡不能安寝,便使御医过来,开了几副中药外敷,但这病是经年累月积下来的,一时半会儿哪能得好。

那几副药膏只不过略减疼痛而已。

好不容易这几日冷空气过去,天渐渐转晴,又由御医悉心调治,才略好了一点儿。

虽然我在兰若轩被病痛折磨,可听说栖霞殿却是夜夜笙歌。天气骤冷,师媛媛胎象不稳,夏侯辰便晚晚都留在栖霞殿。那紫檀躺椅也搬了过去。躺椅宽大,听闻栖霞殿宫人偶尔传来的消息,说皇上和贵妃娘娘有时同坐躺椅之上,观看歌舞,其乐融融,满屋都是春意。

我暗自吃惊。师媛媛当真宠冠后宫,从没有哪一位妃嫔能像她那样受到隆宠,就连以前皇后初入宫时,帝后相处也是相敬如宾的,最出格的,莫过于皇后称夏侯辰一声“表哥”。

过了几日冷风萧萧、阴雨绵绵的日子,这日天气转晴,天边太阳的光芒和煦而温暖,我便叫人搬了张椅子,躺在桂花树下沐浴着阳光。经过几日的疼痛,我已心生疲惫,被暖融融的太阳照着,禁不住睡意浓浓袭来。正半梦半醒之间,却听素洁急慌慌地从院子外跑了进来,“娘娘,娘娘,发生大事了……”

我不耐烦地道:“什么事值得这么大呼小叫的?”

素洁忙向我行了一礼,才禀告道:“娘娘,栖霞殿出了大事了!师贵妃娘娘小产了!御医们齐聚了那里,奴婢请不来御医……”

我倏地从椅上坐起,“你说什么?师贵妃小产?怎么可能?快摆驾,我们去栖霞阁看看……”

素洁忙道:“娘娘,贵妃娘娘小产原因尚未弄得清楚,此时最是要避嫌的时候,我们还是缓一些时候再去探望吧。”

我淡淡地道:“身正不怕影斜。再说了,宫内出了这样的大事,皇后必在场的,我如果不去,倒显得我情怯了。”

素洁偷偷扫了我一眼,见我主意已决,唯有上前准备銮轿。

隔着老远,我就瞧见皇帝的銮轿停在那儿,皇后的与之并排,看来他们早就来了。栖霞殿名如其殿,傍晚之时,彩霞映衬着屋顶的碧瓦,美不胜收,可在我看来,今天那彩霞却如染上了血色,凄凉惊怖。

当我的轿子来到之时,有几名份位高的妃嫔都陆续到了,个个儿脸上带了悲戚与慌意。皇上第一个子嗣就此夭折,原本她们是要表现得哀戚的。

可师媛媛宠幸如此之隆,不查个天翻地覆肯定过不了这关,这一通彻查下去,只怕宫内人人自危。

皇后早与皇上入了寝宫,只听得寝宫之内传来嘤嘤的哭泣之声,间或夹杂着几句凄凉的叫唤:“皇上,您一定要给臣妾做主啊,皇上……”

第十九章 既踩薄冰 终定尘埃

我与一众妃嫔焦急地在外等待着消息,只看见御医们进进出出,紧张无比,有的还翻出古旧的书籍抄查。直至最后,才听御医们得出结论,师贵妃这次属于自然流产,并不关其他事。

妃嫔们脸上都松懈了下来,虽哀戚之意未敢稍减,但已有妃嫔悄悄地互相低语,“想是这几日天寒,皇上又常去栖霞阁,师贵妃操劳过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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