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洛阳集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飞凡，她一路飞跑，踢翻了摊子，撞倒了货郎，吓飞了鸡，吓跑了鸭，轻轻纵起，旁人的木架，货摊，甚至别人的肩膀头顶上犹能纵跃如飞。常常是受惊的路人，一声惊叫还没落，她已经轻轻巧巧，远远跑了开去。

卖货的人忘了吆喝，买货的人掏出了的钱掉到地上犹不自知，街上闲游的路人，只管瞪大眼追看她。

而她，不过是带着一连串笑声越跑越快。

一路上撞烂毁坏了不知多少东西，叫后头几个追赶的家人吃尽了苦头。待要停下不追，她居然也停下来，回过头一边笑一边招手。

就是泥人也给激起土性了，咬牙切齿接着追，舞姬笑着扭头又跑。这一回结结实实撞到一个温暖的胸膛里了。

“摩耶娜，你又胡闹了。”无奈又带些宠溺的声音没有丝毫杀伤力和威慑力。

摩耶娜抬头笑看眼前那高大魁梧的年轻男子。强壮的身躯，坚毅的面孔，温柔的笑容。整个人就象他那一头火红色的发一样，给人一种光明温暖的感觉，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天大地大的事，有他在，也可以信托，可以依凭。

“才不怪我呢，我听说西域长史的公子在京城里，才特地想要打听一下楼兰的事，谁知他出言不逊，居然把叔王都看轻了，我怎么能不教训教训他。”摩耶娜一点反醒的意思都没有“摩罗尼，你不知道，那个长史的儿子胖成什么样，我只一推，他就老半天起不来，真是又蠢又笨又爱发狂言。”

摩罗尼拿她没有办法，眼看后头追来的五六个人已经接近，一把将摩耶娜拉到身后，对脸色不善围过来的几个人笑说：“各位，我妹子年幼识浅不懂事，请各位不要计较！”

通常这样温和以息事宁人为目的话语总是不被重视，所以得到不屑的回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小子，识相点就给我闪开，别给大爷们碍事！”绝对骄横的语气，绝对老套强抢民女的戏码。

摩罗尼微一皱眉，而摩耶娜早已按捺不住，正要从后头跳出来，却被摩罗尼巧妙地一移身子，又把她给挡住了。

摩耶娜拼了命要推开眼前一堵大墙也似的虎背，想要探头出来骂人，摩罗尼回头责备地看他一眼。

摩耶娜俏皮地伸伸舌头，不再胡闹，静静缩在后头，等自己打遍汉都无敌手的大表哥大展身手。

不等摩罗尼有所动作，六个人已经分六个不同的方位扑过来了。

摩罗尼没有任何特别的动作，连腰上佩的刀都没碰一下，只是向前简简单单走了一步。

只迈出一步，却自有一种可以撑起天地，动摇乾坤的惊人气势自他身上散发出来。

几乎是一种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六个扑到一半的人，居然全都拼命停住了脚步，满脸骇意，心中生寒地望着摩罗尼。

摩罗尼一笑说：“谢谢各位给我面子。”也不再多说，拉了正嫌事情不够热闹，拼命挣扎不情愿的摩耶娜要走。

可惜，事情总不能如此如意，远远地一阵狼嚎般难听的大叫：“你们几个都是死人啊，快给我把人抓住！”

正是其肥如猪的崔公子在左边狐朋右边狗友的扶持下，辛苦至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几个家人忙再次把二人围住，扑上去打人不敢，不动手又怕主子责骂。

偏偏摩耶娜还唯恐天下不乱，指着自远而近，两个人拖着一头类似猪的胖子拼命跑的奇景哈哈大笑，脸上神色极尽嘲讽之能事。

崔公子气得几乎没背过气去，毫无风度地狂吼：“你们是不是都皮痒了，还发什么呆？快给我上。”

几个家人不敢再怠慢，挥拳踢腿地冲了过来。

摩耶娜不慌不忙，拍手笑着叫：“摩罗尼，可千万不要丢脸。”

摩罗尼知事难善了，非得在洛阳大道上动刀动剑了，暗中苦笑，正要拔刀，耳旁却听得一声冷喝：“什么人敢冒犯我大汉贵宾！”摩罗尼心中一喜，垂下了拔刀的手，任凭旁人攻击而不动如山。

剑光乍起，耀眼夺目。

挥拳的发现自己一拳打到了剑上，踢腿的发现自己一腿踢到了剑上，合人扑来的也猛然惊觉自己竟是正往一把剑身上扑过去，森寒的剑气似已侵肤夺志，吓得人人后退，个个惊慌。

剑光一敛，一个武将装束，一身斯文清逸之气，剑眉星目，猿臂蜂腰，文秀中透出无比英雄气的男子静立如松。

“尔等何人，胆敢在我大汉帝都当街闹事，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几个下人听他的语气，竟是个官了，一时更加不敢造次。

好在那后头所谓家大势大的崔公子终于挪动肥滚滚的身子赶过来了：“那个臭娘们是个逃跑的舞姬，我正要捉他回去，这是维护王法，你多什么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