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倒是十分热闹,李潜不但邀请了此次殿试的前三甲,还有其他几名进士,席间觥筹交错,倒也宾主尽欢。最让书生心喜的是,李潜竟然主动与他提起了当年的旧案,为他表示了惋惜。
第二日,书生便拜别了云来客栈一众人等,启程回林水县。
马车是李大富准备的,他说这也是云来客栈配套的免费服务,待书生要推辞,他却是极不耐烦地推了书生上车,然后便催着车夫赶快启程。
“得儿驾!”车夫扬起了鞭子。
马车渐行渐远。
书生坐在车上,看着站在客栈门口的李大富、掌柜和牛大师越来越小的身影,无声地抱了抱拳。
回林水县之前,书生先去了一趟东林郡,带着酒水祭品去了父母坟前拜祭。
坟前草木茂盛,十分荒凉,显然许久没有人打理过了,书生仔细地清理了杂草,然后放好祭品倒上酒水,郑重地跪在了坟前。
“爹、娘,我已经考中了状元,当年的事,我一定会查清楚,不会让父亲白白蒙受冤屈。”
“还有……我有了意中人,她不是普通的女子,但是我很喜欢她,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带她来看你们。”
书生认真地磕了头,然后扒开坟头的土,从里头掏出了一本用羊皮纸包裹着的帐本。这帐本是母亲生前埋下的,母亲临终前将此事告诉了他,可是在见到舅舅之后,他根本没有来得及讲出帐本的事情,便被舅舅不耐烦地打断了。
不过也好,如今……这便是翻案最有力的证据了。
拜别了父母,书生带着归心似箭的迫切心情,继续赶路。
因为有牛大富准备的马车和车夫,回程只花了大半个月时间。
“楚公子,过了前面那个山坳就是林水县了。”知道书生归心似箭的心情,车夫笑呵呵地道。
“嗯,这一路辛苦你了。”书生忍不住弯了一下嘴角,想到就快可以见到青月,他便感觉自己心底一片柔软。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可以永远和你共处一个屋檐下。
我便是如此贪心。
尝到了温暖美好的滋味,便再也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
……就在书生想着青月兀自出神的时候,变故陡生。
奔驰中的马车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然后骤然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书生心下有些不安,他开口询问,却久久得不到回音。
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书生掀开了车帘。
然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刚刚还和他说笑的车夫胸口插着一只羽箭,已经气息全无。
他张了张口,还未说出什么,便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缓缓低下头,便见一只羽箭正钉在他的胸口处。
鲜红的血一下子渗透了衣服,他怔怔地看着胸口那朵骤然绽放的血花,然后猛然醒悟过来,挣扎着坐到了车前,从车夫手中夺过鞭子和缰绳。
狠狠一鞭抽在马腹上,马儿吃痛,立刻撒开四蹄奔跑了起来。
山坳里寂静得可怕,只有鞭子挥动的声音和马儿奔跑的声音。
书生的半边身子都被血染透了,他面色苍白如纸,眼睛里却泛着骇人的光亮。
不……不能死在这里……
青月还在等他回去呢。
他答应过她,考中状元就会回去找她。
他不能食言。
而且他学会了做鱼,她还没有尝过呢。
箭掠过风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响起,身后有人纵马追来,马车后板已经被射得跟刺猬一样。
书生不管不顾,不敢回头,只不停地策马向前,力道之大,将马腹都抽出了血痕,然而随着鲜血的流失,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纵使他拼命瞪大眼睛,却还是渐渐看不清前方的路了,然后马车不知道撞上了什么,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他被撞得飞了出去,狠狠地落在了地上。
他挣扎着想跑,却连一个指头都动不了。
身后一直追着他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近在耳边,迷迷糊糊间,他隐约看到几个人骑着马围了上来。
“他娘的,不是说是个软趴趴的书生吗?怎么逃起来这么利索,吓得老子一身冷汗,还以为失手了呢……”其中一人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
“是个狠的,一箭穿心,早该死透了,居然还能跑这么远。”有人跳下马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拔出了箭,看了看,啧啧有声。
箭被拔出的时候,书生的身体动也没动,连血都没有流出来。
“我的个乖乖,血居然都流干了……他到底死了没?”有人惊叹。
书生瞪大眼睛,眼中却渐渐失去了光亮。
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