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归墟(77)

“这……这……”一个人伏在榻前,颤得帷幕不断抖动,“刺客这一刀太深,依然伤及要害。若巫咸大人尚在,以‘生肌还阳’之丹入药,或许尚有……”

“闭嘴!”巫罗的声音更加暴躁,“巫咸他妈的早死了!现在来说这个干吗?你、你给我老实说……还能不能治?”

“……”那个太医跪在帷幕里,不敢再答,抖得如同糠筛一般。

“饭桶!”巫罗的声音重新嘶哑响起,阴枭暴怒,“拉出去,斩了!”

飞廉站在门口,看到那个医生被侍从从帷幕里拉出,瑟瑟发抖地押出去。前头的侍从已经回来禀告,金盘上托着刚刚被斩下来的太医的人头。眼看第二位医生又要被押上断头台,他不由再也忍不住,一抬手便想要阻拦。

“别,别,”总管眼见不对,连忙低声劝阻,“少将使不得……大人正在气头上呢。”

飞廉不悦:“就算医术不精,也罪不至死——如此杀人,实在也太过了。”

“唉……”总管跺了跺脚,把他拉到一边,低声,“少将有所不知,今天早上那个沙蛮女贼,逃时候的那一刀可真要命……”

飞廉愕然:“想必刺客下手很重——伤在哪里了?”

总管侧过头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飞廉脸色骤然一变,露出某种啼笑皆非的表情来,却一闪即收,讷讷:“哦,原来如此……实在、实在是……”

总管作揖:“大人此刻有雷霆之怒,少将此刻还是稍做退让的好。”

“明白了。”飞廉忍着嘴角一丝笑,转过头去,有些无可奈何地低叹,“那请你转告巫罗大人好生修养身体——目下叶城危如累卵,还请他早日康复,共同对敌。”

“是是。”总管巴不得送走这位爷,连忙点头。

飞廉正准备离开,忽地看到第二个太医的头颅又被端了进来,眼角一跳,有怒意难以控制的凝聚。忽地转身,拉住了总管:“飞廉还有一事相求。”

总管刚舒了一口气,立刻又绷紧了:“请少将吩咐。”

飞廉指了指门内,低声:“如果巫罗大人再要滥杀无辜,请你想个方法遮掩。”

“这、这……小的可不敢抗命啊。”总管白了连,连忙擦汗,“巫罗大人的脾气少将也知道,敢说一个不字,小的脑袋就落地了!”

飞廉叹了口气,指指外面:“总管不必为难,大人的命令可照办不误——只需从前方取几个死尸首级回来,面上抹了血送去给大人消气便是。”

“哦……”总管松了口气,想了一想,点头,“少将说的是。”

“那拜托了。”飞廉转身告退,匆匆而去。

然而一出去,就看到庭中赶来的狼朗。那个来自西荒、有着棕褐色肌肤的军人大步而来,沉声:“少将,里头怎么了?有奸细么?”

“不,不是,”飞廉摇了摇头,叹息,“巫罗大人想要非礼抓来的一个沙蛮女子,结果被伤了要害,正在里头大发雷霆呢。”

“要害?”狼朗同样不解。

“也是报应,”飞廉忽地忍不住一扯嘴角,仿佛在里面压制多时的笑意再也无法掩饰,失声笑,“巫罗大人……咳咳,估计日后再也不能淫人妻女了。”

“啊?”狼朗失声,“那不是被……”

“嘘。”飞廉连忙阻止,咳嗽了几声,“你怎么来了这里?外头战事吃紧着呢。”

“还好,昨夜伤亡虽然惨重,但白天里他们没有再进攻。”狼朗简短回答了一句,眼睛却看着帝都方向——那里,白塔已经拦腰折断,但是万丈高空之上却有一片金色的浮云停驻。隐隐约约,仿佛底下的伽蓝帝都里升起无数如缕的红色雾气,不断往伽楼罗底下收进。

——那样可怕的机械,几近于“神”的创造,只要一动、叶城的这些血肉铸成的防卫便不堪一击。以区区百架风隼和数架比翼鸟,又怎能与其抗衡?

“为什么伽楼罗还没有出动?”他喃喃,眼里有着某种担忧。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飞廉叹息,“或许,是因为破军胸中杀气尚未消除,还忙着屠戮;或许……只是因为驱动伽楼罗的力量还不够一击即溃?”

狼朗狠狠一顿足:“那么,我们难道就在这里坐以待毙?”

飞廉霍然回头,仿佛听出了他的意思:“你莫非想突围?”

“是。”狼朗断然,“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商量这事——叶城无险可据,又毗陵帝都,在迦楼罗的攻击范围之内,绝不可久留。我看破军目下困住我们,必然是有所图谋,我们必须趁着伽楼罗尚未出动尽早撤走!”

飞廉苦笑:“就算突围了,又能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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