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楼系列/出书版(总)(17)

后退,拔碧玉簪,用力刺入咽喉。血出如瀑,气乃绝。

众匪惊动上前,自其袖中寻得白绫一幅,上有血书数行,曰:“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自此,方知遇袭之时,其死心便已决。苍狼惋惜良久,复大怒,尽杀所掳掠之人,并掘其夫之坟,戮尸泻忿。扣谢冰月遗体,向谢家索要赎金十万。

讯息传来,洛阳轰动。

士林中,谁个不称羡孩子的父亲教女有方,门第生辉?由一些德高望重老者牵头,向朝廷礼部上了奏章,尽叙谢家女子之贞烈。朝廷下旨,令地方筹措建碑立坊、以嘉其志,其父教女有方,重新起用,拜礼部尚书。

数日,赎金交后,棺木返回洛阳。

棺到之日,全城出街相迎,更有妇孺沿路供香花蜡烛,献于烈女。

谢阁老不顾污秽,开棺抚尸而泣,恸曰:“有女如此,老夫何恨!”

周围百姓纷纷叹息,却不曾留意阁老的脸色瞬间有变,然后收泪,盖棺,神色复杂地匆匆催促府中仆人:“快将小姐的灵柩运回府上,准备明天下葬!”

才停棺一天,谢家就决定下葬了,多多少少让人有些意外——按理说,出了这么光宗耀祖的事情,是该多停一些时日,好让人来吊唁的。

然,殡还是出了。大葬,风光无比,一时洛阳城里又是人山人海。

“是谢家的小姐死了?……”朱雀大道边的高楼上,一位白衣公子看着底下的送葬队伍,微喟,“崂山那九匹狼,也实在让人看着碍眼的很——什么时候,是该清扫一下了……”

“那个小姐,我还有些印象……倒和平常闺秀很有些不一样。”旁边的绯衣女子回答。

“你看——”绯衣女子身子忽然一震,轻推他,“棺木底下!”

白衣公子随她所指望去,看向送葬队伍中那口上好楠木棺材的底部,脸色蓦然也是一变!

血!有鲜红的血从棺木的缝隙里流出!

两个人同时从高楼上掠下,在围观人的惊呼中落到了殡仪队中,推开众人,来到棺前。

绯衣女子伸手从棺上沾了一滴血,放在鼻下闻了闻,对白衣男子点头:“不错,果然是活血!”

“里面有动静。”萧忆情俯身细细听了听,也道,“好象还有心跳。”

“你们干什么——来人,快……”谢阁老不知为何意外慌乱地挤了过来,厉声叱着,却在看见来人的面貌后软了下来——“萧、萧公子……?”

洛阳城里的每一个人,看见这个病弱的年轻人莫不敬畏三分,连大名鼎鼎的阁老也不例外。

“开棺!”绯衣女子用毫无商量余地的口吻吩咐,“你女儿还活着!快开棺!”

众人哗然,好事者更是把街中心挤了个水泄不通——“靖姑娘哪里的话……冰月她死了都好几天了,可不要说笑。”谢阁老一边勉强地笑笑,一边用袖子不停地抹去额头流下的汗水,“老夫昨天还开棺看过小女的尸身,没错的,已经、已经是舍身成贞了……”说着,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是吗?……原来你是故意的!”阿靖冷冷地看着他:这个一方的大儒名士,嘴角忽然有冷酷的笑意——“你是有意要活埋女儿吗?!”

她蓦然挥剑反手平削,楠木的棺盖在绯光中直飞了出去!

“哇!鬼啊!”

棺盖一掀开,只见一双手无力地向上伸在那里,指尖露出棺沿少许——可想见,在盖子尚未掀开之时,那娇柔无力的手曾怎样一直努力地试图推开棺盖。

“诈尸……诈尸了!”谢梨洲脸色苍白,第一个颤声喊了起来。登时街上的闲汉发了一声喊,齐齐散了开去。谢阁老顾不得女儿,也拔腿便走——“给我站住!”阿靖厉声喝止,众人一惊,不由停步。绯衣女子俯身下去,抱起了棺中人。

“哎呀!”众人又是一惊,只见谢家小姐脸色惨白,喉中插着一支碧玉簪,可眼睛却是开着的,直直地看着对面的父亲,眼角有泪水缓缓流下。

“玉儿……”谢阁老怔怔地看着活过来的女儿,半晌说不出话。

谢冰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抬手虚弱地抚着咽喉上的簪子,喉咙里只有微弱的咳咳声。玉簪伤口附近,有鲜血从凝固的血痂裂缝里渗出,流到棺底上。

……谢家的小姐还活着。

一样的闺房,一样的仆人,然,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不再相同——你要是死了该多好。

她仿佛从周围人叹息般的目光里,看到了他们心底的惋惜。

父亲再也没有来看过她,但是她能想到父亲心里的话——你干脆就死了该多好……那才不枉了为父十五年来对你的调教——为什么你活着呢?如果你活着,那烈女的光环就会黯然不少,为父的宦途又要添不少波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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