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前传 朱颜/下卷(121)

北冕帝听到这里,眼里忽然露出了一种奇怪的光,扭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时影一直沉默,脸色却是复杂地变幻着。

“臣罪该万死!”大内御使连忙磕头,“请帝君降罪!”

然而,当灰头土脸的大内御使跪在地下,惊慌失措地痛陈自己遭遇了怎样的惊吓和虐待时,卧病已久的帝君听着听着,不知道想通了什么事,竟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有趣!”

“帝君?”御使怔了一下,被北冕帝反常的态度震惊。

“有趣……有趣!”虚弱重病的老人在病榻上放声大笑,竟似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一样,笑得咳嗽了起来,“真是个有趣的女娃儿!”

“……”御使跪在地下,愣是回不过神来。

帝君这是怎么了?在堂堂帝都,天子脚下,册封皇太子妃的玉册被人拦路抢劫了,居然会觉得有趣?帝君……不会是病入膏肓到神志不清了吧?

“好了,此事已知悉。”不等他有机会表示疑惑,坐在帝君身侧的皇太子冷冷说了一句,打发他下去,“帝君身体不

好,已经累了,你也先退下去养伤吧!此事从长计议。”

“可是……”大内御使讷讷,一头雾水地退了出来。

——玉册丢了是大事,难道不该马上发动缇骑去缉拿犯人吗?

当大内御使退下后,空荡荡的深宫里,只有父子两人相对无言。北冕帝笑了半晌,才渐渐平息,开始咳嗽起来,嘴角却犹自带了笑意。

“是她吧?”北冕帝喃喃,看着嫡长子。

时影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否认,神色复杂。

“那丫头……还真的是大胆。”北冕帝咳嗽着,看了儿子一眼,“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持御使,抢走玉册?咳咳……砍头的大罪啊!”

“我现在就去把玉册拿回来。”时影没有回答父亲的问话,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简直无法无天。”

“影!”老人抬起枯瘦的手指,按住了儿子,“你要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了,”时影不动声色地从北冕帝手底下抽出了袖子,“放心,为了保证安全,等这一次夺回了玉册,我会亲自带着御使去白王府,一路把玉册交到未来太子妃手上。”

“……”北冕帝看着儿子冷冷的侧脸,说不出话来。

——是的,影的脾气从来是遇强越强、从不退缩,想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那个小丫头,怎么会以为抢走了册妃的玉册,便能阻止事情的发生?

“你……”知道无法阻拦这个嫡长子,帝君只是颓然长叹,“

影,你自幼天赋过人,样样出类拔萃,可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竟然棋错一着,将来……咳咳,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时影的背影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沉默不答。

“这不是我能够选择的。”当北冕帝以为嫡长子终于有所动的时候,却听到他低声说了一句话,语气里竟然有无尽的低回,“我只是被选择的——要说后悔,也不是我能后悔的。”

什么?北冕帝吃了一惊,握紧了玉骨。

听这语气,难道……是那个女娃不要他?

然而尚未来得及开口询问,时影却已经拂开了重重帘幕,转身从宫殿的最深处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外面正是盛夏的光景,绿荫浓重,烈日如焚。那样炙热的阳光如同熔浆,从天宇直泻而下,将所有一切都笼罩在无法躲避的热浪里。然而一袭白袍的时影在深宫里独自行走,却是显得毫无暑气,甚至所走过的地方也是阴凉顿生。

然而,刚穿过长廊,日光忽然微微黯了一下。那只是极其微妙的黯,转瞬即逝,如同一片巨大的蝉翼掠过。

那一瞬间,时影霍然抬手!

风声刚起,他头也不回,左右两只手却分别在袖子中结印,飞快地释放了两个不同的咒术,两道光从袍袖中直飞出去,拦截住了什么无形的东西,只听轰然一声响,整个庭院都震了一震!

一道红影从蔷薇花架子上落下来,落地时轻呼了一声,似乎葳了脚

时影头也没有回,淡淡:“你竟然还敢来这里?”

那是一个红衣少女,大约十八九的年纪,容颜明艳如同此刻盛开的红蔷薇,歪歪斜斜地靠着柱子站着,揉了揉脚跟,嘀咕:“我……我在这里等你半天了!你和帝君一直在里面说话,我也不敢贸贸然闯进去……哎,外头可热死了。”

他没有听她啰嗦下去,只是抬起了一只手:“拿来。”

“什……什么拿来?”朱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以为他又要释放什么咒术。然而时影只是抬起手,声色不动:“玉册——还有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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