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辉月版)(149)

平舟慢慢转过身来,清秀的脸庞在月光里显得有些冷漠。

“怎么了?”子霏有些不安:“是不是行云为难你?”

平舟淡淡一笑:“没有,只是有些意外。”

“老实说,我也意外。”子霏微笑着说,走近前去,一起靠在栏边,看着脚下的万点灯火:“原以为行云会说出辉月的名字,没想到是你。”

平舟没有说话,子霏也没有再出声。

风轻轻吹过高处的回廊,有呜呜的鸣声,象是低诉,又象是呜咽。

侍从在身后小声提醒:“殿下,时辰已至。请您移驾洗心殿。”

平舟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我去了。”

子霏伸手和他相握,忽然掌心中硬硬的被平舟递了一物。

子霏翻过手来,看到一朵半透明的花朵,似玉非玉,似水非水,带点隐隐的绿,水莹莹的有微光闪动。

他抬起头来,一句话刚要出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眼前景色陡异,一片白茫茫的大雪铺天卷地。

哪里还有平舟的身影?

寒风吹着头脸,刺骨的冷。

这是幻境!

子霏的手慢慢握紧,手里那朵花的冷硬提醒了他,这是幻境。

四顾茫然,子霏说不话,举不动步。

雪花飘落,擦过头发和眼皮。

忽然远处的雪地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子霏睁大了眼睛。

远远的,有人走了过来。

一身的腥红,银发在雪中狂舞,身上负着另一个人,身子软软的垂着。

子霏胸口象是重锤击了一记。

那是他,和辉月。

他步子越来越慢,举步维艰。

终于,再也迈不动步,身子向前伏跌了下去。

手挣扎着到怀中去摸那红色的信箭。

动了两下,却没有掏得出来。

头垂了下去。

大雪越落越紧,转眼间在两个人的身上都盖了一层。

子霏知道知道他没有死,辉月也没有死。

只是,看到两个人被冰雪掩埋,消失在一片霜白里。

心里竟然觉得很安静。

就在那里结束,也很好。

树上的雪越来越厚了,枯枝承受不了层层的冰凌和积雪的负担,发出脆弱的,破碎的声音,从中间折断了,落了下来。

哗喇喇的一片冰凌,砸在下面的雪地上。

象是一场冰雹,砸得积雪一个一个的深坑。

雪下面,辉月的身体动了。

他撑着坐了起来。

无声世界,象是古旧的默片儿,黑白的电影。

辉月把飞天从雪中拉出来,手抵在他的胸口送进灵力。

他喊着他的名字。

飞天。

飞天。

无声的世界,却清晰的知道发生一声一息。

子霏睁大了眼睛,看辉月咬破了腕脉,把手腕放到了他的唇边,撬开他的牙关,让热血淌进他的嘴里。

天冷,血凝的很快。他又咬破了另一只手,继续做着相同的事情。

眼睛热热的发胀。

辉月。

无论那时的他是真是假,他们之间,始终是存在过一些什么的,是不是?

他摸索着把飞天怀里的东西掏出来。

引信,纸包。

他拿起纸包看了半晌,大雪落在他的身上,奇迹般的象是被弹了开去,没有一片可以留存。

他拿着那红色的信箭看了看,向上弹放了出去。

红色的烟花在漫天飞雪中绽放,象一个突兀的伤口,鲜血迸溅。

辉月怀抱着飞天,仰头痴痴地看着,那红色的星华点点洒落,拖着长长的,不情愿的坠落的轨迹。

辉月慢慢低下头来,捧起飞天的脸。

在冰天雪地中,唇上却轻轻的一暖。

柔而暖,象是一个久远的誓言,也象是记忆中的阳光。

子霏着迷似的闭了眼,全心全意去感觉这幻境中的吻。

手忽然能够动弹,他的手抚在自己的唇上。

那个象雪花一样虚幻的吻,已经消失了。

子霏站在帝宫高处的画廊上。

远处人声沸腾,灯火通明似白昼。

行云的成人礼开始了么?

他向那光亮处走了一步,觉得两腿发软。

眼前象是万花齐飞般一闪,又陷入了第二个幻境。

明明是幻境,却比真实还要真实一般。

冷,潮湿而阴冷。

飞天蜷成一团,缩在墙角里。

那是帝宫的地牢。

他打个寒噤,轻轻咳嗽了两声。

受过重伤的肺部,很怕寒冷。

忽然有一线光照了进来。

柔和的一线光,有些晕黄,有些摇晃不定。

囚牢的门开了一线,有人轻轻走了进来。

灯提在他的手上,淡淡的柔和的光晕照亮了这小小的囚囹。

他把宫灯挂在墙上,揭掉帷帽和斗篷。

他走到墙角,把蜷成一团的人抱起来,把脉,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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