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辉月版)(68)

“辉月原来是在我身上用心的……这些旧事我也不提,就是这个人,我先要个头筹,算是出口气。”

那老头儿呵呵笑了两声:“好,到底是我儿子。你抱走吧。初更一敲,给我送回来。今天月圆天寒,他体虚而气盈,过了今天没有更好的时辰了。”

杨公子道:“父亲放心。”

杨公子把我一路拖着走,摔到床上的时候,我还清醒。但是身体里的另一个我,已经陷入昏沉了。

杨公子拉开帐子遮着我,伸手一拍,有人从窗子跳了进来。我看得清楚,那黑影先前不是人形,有喙有翅子,落城一展才有了头和手脚,细声细气:“主子有何吩咐?”

杨公子声音压得低说得极快:“奔雷将军出城多久了?”

那人立时回答:“已经六个时辰。”

杨公子恨了一声:“你传谕,所有能脱身的,给我赶到天城去请辉月来,只说飞天盈月四个字。”那人应了一声,杨公子回了下头,清秀的少年的面庞在月光下有种凄凉惨淡的美丽:“其余的……给我把这个院子守住,三更之前,要是有人进来……”他咬咬牙:“给我死挡。”

那人半跪下顿首,又从窗子掠了出去。

杨公子掀开那半落的帐子看我,恨恨不已:“不长脑子!奔雷不在,你居然敢来帝都。”

我一片迷茫,身子灼热滚烫。

“谁是谁非都弄不明白……”他说了一句,下半句咽了回去,叹口气在床边坐下:“该怎么好?”

我脑子明白,只是身子不能动。

所以接下去的事,一样没有少,件件都看清了。

身子越来越热,大汗淋漓,杨公子先是给我宽外衣,后来干脆剥了光光,用冷水擦,没用,干脆整盆泼上来,也跟白泼一样。

后来身上热痛,哪里都热哪里都痛,觉得跟要炸了一样,眼前什么颜色都有,红的黑的绿的紫的,就是没有一点儿清明。

后来……

后来杨行云抱着我,他身子冰凉,全是清明的气息。

再后来……

耳朵忽然一痛,我哎哟一声睁开眼,杨公子笑得温柔:“睡得好吗?”

我眨眨眼,一时没分清梦里梦外。转头看见小空那个肉球儿呼呼睡得香,才知道自己醒过来了。

第52章

想起初见的时候杨公子春风马蹄疾,满楼红袖招的潇洒意态。想起他白衣如雪颜如玉,如秀树临风的身姿。

迟一步才想起来,他肩膀上也有烙的那个天奴的印。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被打下永不翻身的烙痕的?

我定定看着他,屋里很暗,只有屋角亮着一盏灯,他的脸在幽幽的光里,似烟遮雾罩,朦胧不清。

这些日子来,会断断续续梦到前尘。一开始总是美好,那时的杨公子行云,成日与辉月形影不离,而我看到自己,跑去找辉月和行云,学字学剑学书画。辉月常常是有正事在忙,于是我大多数的时候是在跟行云在一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会带点鄙夷的笑,看不起我粗笨。时间久了,也会揪着耳朵骂,然后握着手说运剑该怎么样怎么样。后来发现他一直用目光追随辉月,还好好的嘲笑了他一番,被他老羞成怒按着头,威逼着发誓决不跟第二人提起这件事。嘴上是答应着不说,可是心里藏不住事。奔雷后来当然也知道了,只是笑笑不语。至于辉月……这世上没有辉月不知道的事,他总是冷静睿智,一双眼看什么都是通透明澈。星华那个时候,也来到了帝都。出身古老贵族世家的少年,却有勇往直前的热情,特别说得来。只可惜不久便分别,他去了西边。

我离开了帝都,跟奔雷去东战军。虽然年纪小,但是上战场并不比旁的任何人差,后来……后来与兽族打了一场血战,抢了它们的镇族之宝回来。

好象一切就从那里开始不同。

那个盒子谁也打不开,想了多少办法,劈也劈不动,烧也烧不坏。

我带着盒子回帝都去找辉月和大祭神想法子。

那时候的杨行云公子花名满帝都,年少风流春衫薄,眉能言目能语。

把盒子给了辉月,我和行云去喝了一场酒。他趁着醉,跑去跟辉月说喜欢。辉月淡淡的挡了回来。

两天以后辉月行了成年礼。杨行云喝个烂醉,我苦命的扛着他从城外一直走回帝都,走到天黑,离城还有老远。真的累,很累,脚都要断了。他半醉,又哭又笑,想起来有一句没一句跟我说羽族的事。他说他母亲是孔雀,是羽族族长之妹,却和天人相爱,背家离乡。他说他其实不喜欢帝都的生活,但是父亲不许他回羽族去。

他说,飞飞,你要不要学着飞?你名字叫飞,难道不想飞?我告诉你,羽族人人会飞,其实天人也可以,不一定要有翅膀。这是羽族的不传之秘,我教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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