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1144)

没有泪,就像父子间那种淡淡的对话,透着浓浓的亲情,不同的是天人已隔,无人回答。

“邵帅,你别伤心,你爸是英雄,二队的骄傲啊。”鼠标劝了句,出口才发现不合时宜,被骆家龙踢了一脚。

“呵,我还真不知道伤心是什么感觉,这么多年就这么过来了,也没什么感觉了。他死时候我刚记事,就记得他老喝酒,和我妈老是吵架,吵完我妈跑了,他就把我扔在值班室里,放点吃的放点水,反锁着门……有一次把我忘了,关了我两天。”邵帅谈谈地说着,没有哀痛,就像一件旧事,听得余罪鼻子一酸,骆家龙侧过脸,闻者却有点难过了。

“我没妈,不过有个老揍我的爸。”余罪道,轻轻地拍了拍邵帅的肩膀安慰着:“经常揍我,我恨他恨得牙痒痒,可现在没有揍我了,我老觉得身上皮痒。”

是啊,父亲的烙印,在儿女的身上恐怕去不掉的,邵帅报之以感激的一眼,轻声道:“我也不恨他,只是有点可怜,那么早就走了,没享过一天福。”

“可你该享享福呀,怎么扔下工作就走了。”鼠标插进来了,为邵帅有点不值,列士遗孤,冲着今天来这么多高衔的战友,这日子都不会苦逼了。

余罪白了鼠标一眼,没来得及拦,他似乎已经触摸到了那种感觉。

邵帅说出来了,是一种难堪的表情说出来:“你愿意一辈子活在别人怜悯的眼光里?你愿意一辈子靠着别人施舍?你们不懂那种感觉,我的存在只会让别人感到难堪,感到尴尬,我已经很多年不和他们一起来祭奠父亲了。”

“那你怎么上了警校?”余罪奇怪了。

“我。”邵帅有点难堪地笑了笑道:“我是直接保送警校的……我也只能接受,我这个英雄的儿子,有点笨,六科及格不到一半,真要考,啥也考不上。”

鼠标噗地笑了,余罪和骆家龙也笑了,只不过笑里,和邵帅一样带着一种无可奈何。

曾经有点内向的邵帅,曾经在学校并没有识得很深的同学,因为这个特殊的偶遇,让大家对他的认识又深了一层,四个人一起动手,把碑身周围的挽花堆在坟头,仔仔细细拭了遍青石的碑身,余罪注意到了,邵帅就着袖子,把碑前的照片擦了一遍又一遍,他的眼睛里并没伤痛,而是一种温馨和幸福的感觉,对着父亲的英容笑貌,两人像在会心地传递着什么。

余罪悄悄地拽着骆家龙,骆家龙悄悄地拽着鼠标,三个人悄悄地退开了,走开了好远,留给这一对父子独处的时间和空间,就在这个清静的,仰望的蓝天白云,听着松涛阵阵的地方,余罪回过头时,不知为何,轻轻拭了下眼角。

“今天才觉得你还有点人味啊。感动了吧?我就觉得不管是耍赖使贱,还是好勇斗狠,都没有邵帅像个爷们。”骆家龙不屑地对余罪和鼠标道。

鼠标受刺激了,纠正道:“这话就不对了,你不能这么说余贱同志,他已经是队长了,思想境界已经提了很高了……啊,余罪,你怎么了?”

眼睛红红的,明显伤感过度,两人关切地追问,余罪不耐烦地道:“我也想我爸了。今年老子不上班了,无论如何也回去跟我爸过年去。”

“哎呀,这尼马思想境界,真高啊。”骆家龙哭笑不得地评价道,鼠标却是知道内情,直问着:“哎对了,你爸不刚娶了新媳妇么?你回去不是当灯泡吗?再说你家老爷子正乐呵着呢,哪想得起你这个操蛋儿子来。”

“我他妈……我有段时间没揍你了。”余罪揪着鼠标,又开始蹂躏了,这嘴贱的,连骆帅哥也不帮他了,直收拾得鼠标又是高潮般嚷了若干声才算放过。

三个人闹腾了很久,才见得邵帅慢慢从父亲的坟前下来,三人迎了上去,邵帅挨个谢了,默不作声地上了车,同邀着邵帅一块吃顿饭聚聚,回到了市里,转悠了好久,最终意见统一在一个熟悉的地方,离警校不远的那家川味饭店。

曾经这儿的第一顿饭,是当时兄弟们掏遍全部口袋才凑够饭钱的地方,也曾经在这儿,不知道喝醉过、喝晕过多少回,被送回宿舍也不知道是谁;也曾经是在这儿,每次吃饭都是杯筷乱抢,一盘菜几筷就见底了。今天四个人点了好多菜,回锅肉、毛血旺、水煮鱼、童子鸡,都是那时候头碰头争抢的好味道,菜摆到面前才发现,却已经没有那时的胃口。

这一餐,菜没动多少,酒却喝了不少,都醉了。第二天,余罪都想不起自己怎么回到了庄子河刑警队。

酒醒之后,他回想着前一天的点点滴滴,回想着从警以来的浑浑噩噩,很多地方让他感觉到了汗颜,警营数十年如一日的滚滚铁流,挟裹走了多少辈出的人物,不管是高尚的,还是卑下的;不管是英雄的,还是罪恶的;不管是风传一时的,还是寂寂无名的,都化作铁流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故事。

上一篇:绝世女仵作 下一篇:绝对契

常书欣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