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1339)

大厦将倾、猢狲四散,恐怕全部归案要遥遥无期了。

国家禁毒局、公安部派遣的专案组在次日上午已经抵达太原,开始了深入的挖掘……

……

案子一上升到一定的层面,和底层那些小警察的关系就不大了,即便他们能揭得开错综复杂的案情,可也捋不清那些藤缠麻绕的人情。即便能抓到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可对于一个个戴着政治光环、穿着金融保护衣的官与商们,也无能为力。

他们有他们事情,安静的走廊里,征衣未卸、战甲未解的“毒刺”队员,在静静地或坐或站着,从昨晚到清晨、从清晨到午后,一直等在这儿,消息还在封锁着,知道详细案情的人并不多,只有任红城和林宇婧来过,林宇婧哭了一鼻子泪,又哭着走了。

手术后的余罪一直没有醒过来,几次询问护士,都摇摇头,不知道是没醒还是醒不过来了,熊剑飞脾气暴躁,揪着医生恫吓:为什么还没醒过来,是不是你们手术有问题。

医生被拎得面红耳赤,憋了半天直喊救命,以为又遇到杀医行凶的,主治医生跑过来两回给大伙解释,因为失血过多,伤员又受了刺激,暂时昏迷很正常。

这个昏迷时间会有多长?医生说了,有可能下一刻,不过也有可能下一周。

没说完就跑了,他害怕这群人像要杀人的眼光。

于是就这么枯等着,谁也没说走,谁也没走,意外的谁也没有流泪,哪怕看到余罪虚弱躺着的样子,哪怕眼睛酸楚,似乎心硬得也流不出泪来了。

“要不去吃点饭吧。”鼠标提议道。

“就尼马知道吃,怎么没把你吃死啊。”熊剑飞顺口骂了句。

“如果选择一种死法,我宁愿吃饱撑死。马哥死得真冤呐……余贱这货心真狠,就看着马哥对着自己来一枪。”鼠标凛然道,想想这事都心寒。

“他向来就狠,对自己都下得了手,何况别人。”熊剑飞道,虽然马鹏已经身残,可不至于非让他去死啊。

“邵帅,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喊归队,他不就在禁毒局么?”豆晓波问。

邵帅靠着墙,头仰着,把事情的前夜给大伙简单讲了几句,听得众人心皆凛然,末了他黯黯地道:“世界上有一种最伟大、最高尚、最无私的警察,知道是什么?”

“有吗?”鼠标翻着白眼。

“有,死了的警察。”骆家龙道。

此为正解,众人一下子明白了,回头看着,在玻璃墙后静静地躺着的余罪,身处其间,都能明白他的意思了,死是一个成全,否则马鹏不会带着那么幸福和安详的笑容。

“那这会怎么定性?”豆晓波问。

“死者为大,不会有人再去较这个真了,应该是殉职。”骆家龙道。

“就算殉职吧,是殉在黑金上,还是拒捕的罪名上,或者是,他想得到死后的荣耀?”豆晓波问。

骆家龙看看邵帅,似乎他是唯一知道正确答案的人,邵帅仰着头。轻声道:“我想起了我爸爸,记忆中他是个暴躁的男人,常和我妈打架吵架,又抽烟又酗酒,听说上学时候差点就被警校开除了……不过后来他成了英雄之后,却变得满身光环,爱岗敬业、无私奉献、心系家国、慷慨赴死什么的,所有的赞美之词都好像不足以形容他的事迹一样,一下子变得我都不敢认了。”

不知道邵帅是什么意思,众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他讪笑了笑道:“我原来很不适应这个,可我现在明白了……难道我们能把马鹏收黑钱、袭警等等这些事公之于众?这个世界的谎言太多了,最起码之于英雄的谎言还有真实的成分,好歹那些英雄也做过让人感动的事,哪怕只有一件两件……为什么非要戳穿它呢?我很恨余罪,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马鹏去死,不过他做得对,他比我们更懂警察这个职业,如果马鹏活着,会更难受。”

一众皆静,看看邵帅,又看看余罪,忿意和不解,慢慢地化作了怜惜,当警察心里的阴影就够多了,有一天要眼睁睁看着兄弟去死,却不能阻拦,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啊。

也许,他是不愿意醒。

骆家龙看着余罪,如是想着。

……

车停靠在医院的大门外,邵万戈亲自迎着马秋林,这个环境很嘈杂,进进出出的人车挤着,永远得那么熙熙攘攘,不会因为什么事而改变,哪怕是发生了震动全省的大案。

这就是小市民的生活,柴米油盐和生老病死,不会因为一隅的什么事而改变,马秋林看了几眼却是感触颇深,当了一辈子警察,去的最多的地方一是单位,二是看守所、第三就数着医院了,警察这个高危职业经常和医院打交道,他还真记不清来医院探望过多少次因病因伤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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