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1355)

于是他笑了,爽朗地笑着,看着许平秋的糗样笑着,许平秋在这类人面前可是耍不起威风来了,有点很难堪的感觉,半晌马老头捋着袖子,接了老许根烟道着:

“他这么做,我能想到三个原因,第一,确实有愧疚的成分,这个没假,就像我们当这么多年警察,不可能不犯错,我选择了逃避,你选择了漠视,他选择了面对,不得不说,他做得比你我层次更高一点。第二呢,在求心安,他这坦荡一回,恐怕以后就没有人用他的短处挟制他了……老实说,许局长,揪人小辫再拉人干黑事,可是你的长项啊?”

许平秋一翻眼,直接问:“第三呢。”

“第三就是心灰意冷喽,痛痛快快说出来,堂堂正正走出去,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干什么我相信都难不住他,穿不穿那身警服并不重要。”

对了,这正是许平秋担心的事,一直想等着凉一会儿、再凉一会儿,寻个机会让他出来,可没有想到,机会没有等到,他倒给自己准备好后路了,连撇了几次嘴,他还是有点不确定,如果去意已决,就强留的意义也不大,而且贾原青的事还很麻烦,他真怕触到了法律的禁区,到时候他这当局长的怕是也不好伸手。

“平秋,看你的样子,似乎准备放弃他了?”马秋林突然问。

“曾经想过,不止一次我想放弃,让他自生自灭,坦白地讲,对于任何一个不循规蹈矩的属下,坐在我这个位置,都视他们为棋子。哪儿都是超编,最不缺的就是人。”许平秋道,不过慨然又叹着:“可他不一样,每一次都跌倒,都挣扎着站起来,我还真舍不得。”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他呢?”马秋林问。

“我在留了,我一直在等机会,可谁知道他这么捅一下,稍有不慎,我都保不了他啊。”许平秋难为地道。

“你知道他需要什么?”马秋林又问。

“这个……”许平秋愣了下,一直以来都是哄着敲打着吓唬着走,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愕然问着:“那他需要什么?需要的,应该都给他了。”

有过自主权,有过职务,他自己不珍惜而已,马秋林却是摇摇头道:“你没有给他最重要的一样东西,认可。”

“认可?”许平秋不解道。

“对,认可,一个人活着需要存在感,就再淡泊的人也脱不出名利二字,比如你许神探,真正谋到副厅和市局长的位置时,别告诉我你没有一点成就感?还有马鹏,以他的能力和在特勤混迹的几年,本事有、钱有、理论上他可以过得很滋润,可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出了事都不愿意亡命天涯?那是因为他期待一种认可,一个人如果为之流血拼命的事都得不到认可,他们能不心灰意冷吗?恰恰也正因为这种心灰意懒,说明他们对这个职业太过重视,否则扔下就走,哪还那么多废话……心理上的成就感,比钱和职务更重要。”

马秋林道,他像当年教育徒弟一样,教育着现在这位市局长道:“余罪就更是如此,你一直雪藏着把他当一根毒刺,这没错,他适合干这个……可他干了那么多得到了什么?猜忌、怀疑、身败名裂、连归队都有难处,难道真要让他像马鹏一样以死铭志,才给他一个光荣的称号?”

是啊,好像忽视的就是这个,一直在顾全大局,一直在强调牺牲精神,一直在准备时哪怕牺牲这位也要顾全大局,大局有了,也许人心都凉了。

“可是这些事,总不能用官方口吻澄清吧?”许平秋难为地道,收黑钱、收性贿赂、诬陷等等诸事,都是突然底线的事,他的事难就难在这儿。

“官字两个口,大部分出来的还不都是谎言?你们可以为领导干部的贪污腐败编造一个谎言,可以为顾全大局编造很多个谎言,甚至可以为安定团结每天都在编造谎言,难道就吝于为一个作过贡献的警察再编一个谎言?方式有很多种嘛,我看那视频,一点都不像余罪……就即便像他,我相信,你肯定有让它不像的办法。”马秋林道,拍拍愕然一脸,瞪着他说不出话来的许平秋,笑了笑,背着手,回他的学校去了。

“马师傅,贾原青的事怎么办?”许平秋求教到。

“去问邵帅吧,解铃还需系铃人。”马秋林道,声音已杳。

许平秋想了想,然后像打了针兴奋剂一样,上了车,直奔市局。

……

“这里面存有四十多万,是抓赌的截流,还有在任务中,私自存下的,详细的我写了一张单子……”

余罪的声音,表情很庄重,像欠债还钱一样淡定。

自首情节像案情也是需要核实的,不过就这些事恐怕都把检察惊住了,两位检察在记录之后,良久才有一人出声问着:“余罪……情况我们会核实的,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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