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1637)

鼠标脸色戚然了,摸摸超肥的警服,无语了。

“这是一个苛刻的职业,我们每天都在为别人活着,却从来没有机会,为自己活着……我知道你们会怪我很自私,扔下了我的战友、我的信念、我的誓言,我不想辩解,可我,想为自己真实地活一次。”汪慎修摸着鼠标的警服,黯黯地道着。

“可是……”余罪有点词穷了,每一个警察,都会这样的满腹牢骚。

“你一向很精彩。”汪慎修回头看余罪,笑着道:“可在你的心里,装了多少恐惧和愧疚?你对这个职业了解得应该比谁都清楚,假如让你再做一次选择,你还会穿上警服吗?”

余罪蓦地被触动内心最软的地方了,他不劝了,轻轻拍拍汪慎修的肩膀道:“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谢谢。”汪慎修难得地笑了笑。

“嗨,我说,怎么反劝上了?”肖梦琪气坏了。

“肖政委,去掉政委这个职务,您觉得您还是女人吗?”汪慎修突然问,肖梦琪一下子愣了,那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此时却被汪慎修说出来了:“女人应该有的爱情、婚姻、家庭、幸福,都被拿来换肩上的几颗星星,您觉得这是一种等价的交换吗?其实,离开和留下的都会有后悔,只是后悔的方式不同而已。”

肖梦琪眼神一滞,她撇撇嘴,不吭声了,这是一个触及到个性的问题,一个人的个性和队伍共性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永远无解,非此即彼,没有共存的可能。

“……我听说二队又有了两位退役的,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强迫性精神症候,有严重自杀倾向,原因是,他们三个月里,接触的死人可能比活人还多……我知道工作忙,任务重,不过家龙,你也应该多关心下你那位爱情长跑的女友了,再这样下去,等着她对警察激情的消退,她会觉得生活索然无味,却寻找更适合她的生活的。”汪慎修道。

这一句话把骆家龙也打蔫了,这块心病困扰他好久了,想想又是多半个月没见面了,见了面又像陌生人一样需要熟悉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再继续陌生下去。

“汪哥,我支持你,前半生为事业拼、后半生为事业活,干得漂亮、走得潇洒,没啥可遗憾的啊。”蔺晨新道,惹得肖梦琪剜他一眼,不过连她也无言以对了。

“谢谢,我也尊重你们想从警的理想,这确实是一个让人血性澎湃的职业,我们小时候梦想的侠义、忠诚、热血,都能在这职业里找到,但唯独找不到的是我们自己,我想了很长时间,还是决定走……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我不是逃兵。”汪慎修轻轻地道。

即便能说服所有的人,可他仍然觉得自己在众目睽睽下显得有点难堪,他拎起行李,轻轻地起身,在众人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时,他夺路而逃。逃得很快,熟悉的训练场、熟悉的建筑、熟悉的人在他视线中闪过,大颗大颗的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把这些熟悉的景物,渐渐变得模糊。

房间里,唏嘘的声音响起,众人侧目,鼠标像受了刺激一般,一直吸溜着鼻子,见别人看他,他不屑地道:“他妈的,谁也别管我啊,老子今天不上班,回家陪媳妇去!”

说着真走了,蔺晨新和杜雷见气氛不对,也跟着跑了,骆家龙傻坐了片刻,余罪道了句,想干嘛干去呗,又没人拦你。

看肖梦琪没发言。哎,好嘞,骆家龙二话不说,撒腿就跑。估计被汪慎修的话勾起心事了,要去和聚少离多的女友联络一下感情。

一眨眼全跑了,肖梦琪看看收拾得整洁简约的房间,她无言地站在挂着警服面前,轻轻地摩挲着,凝视了好久,回头时,余罪正看着她,她问道:“你说值得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的经历很苍白,读书、训练、上学、留学,然后就在机关一直呆着,镀着一身金呆着,从来没有想过值不值得。”

今天似乎开始想了,她凝眸着余罪,这个不大喜欢穿警服的家伙,经历可不苍白,能经的不能经的事,他应该都经过了。

“你都想不清楚,我怎么可能想清楚,人本身就是矛盾的,就像马鹏,一只手拿黑钱,一只手抓坏蛋;就像马老,前半生打击犯罪不择手段,后半辈赎罪不辞辛苦;也像咱们,天天嚷着老子不干了,可真要到案发的时候,什么也不想,蒙着脑袋就冲上来了。”余罪淡淡地道,这种事之于警察似乎是一种已经习惯的无奈,他摆摆头道:“走吧,别可惜了,这世界少了谁也会照常运转。”

“你这人……简直是没心没肺啊。”肖梦琪追着余罪的脚步,忿然道:“难道你一点也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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