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1649)

言罢而走,僵了,根本不准备再谈了,宋星月懊悔不已了,看着去意已决的余罪,她似乎急中生智喊了句:“你没听清我刚才说的话,是疑问句。我再问一遍,他是你的父亲?”

余罪心里咯噔一下,肩耸了耸,像是浑身不舒服一样。

这是他心里的心病,很小的时候,被人骂野种开始的。

“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在查你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你身世的秘密,不要小看钱的威力,有时候它比警察还管用,你现在这个母亲是继母,你的亲生母亲我查到了,她叫冯寒梅,你对她还有印象么?”宋星月道,几步之外的余罪像石化了一样,半晌无语,没有走,也没有回头。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父亲,就觉得哪儿不对,我不是诬蔑他啊,不过你们俩人……难道你没发现,爷俩的差别太大了点?一个精明干练,一个五短身材,就怎么变异,也不至于变异到一点相似的地方也没有啊?”宋星月又道,她说话很小心,小心到甚至有点紧张,斟酌了半晌又道:“其实我很期待我们之间的合作,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干过什么,对你除了钦佩之外,我还真没有其他想法……在查的时候,我的人无意发现了你的身世,而且追着线索,查到了你亲生父母的近况,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你想拿这个秘密来换什么?”余罪回头了,他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更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刨出他的身世。

“友谊怎么样?”宋星月伸着手,示好。

“你们要懂友谊,我就不会是烂人,早就成圣人了。”余罪无动于衷,刺激了宋星月一句,警惕地问着:“你还知道些什么?”

“你父母当年都是陶瓷厂的工人,而且都是下乡知青,同时招工留在汾西了,从登记结婚到登记离婚,只有十个月时间。”宋星月道。

“那又怎么样?”余罪不屑道。

“不怎么样,但这十个月,恰恰就有了你,似乎结婚就为了生这个孩子啊。呱呱一坠地,当娘的扔下孩子就跑了,但凡有点母性的女人都不至于这么绝情吧?你一点都没有奇怪过,你为什么叫余罪?”宋星月又问。

这是一个余罪从来不愿去触及的地方,多少个日夜的辗转,多少个梦里的思念,那已经是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时间久得几乎已经忘记了,猝然提及,记忆如洪流袭来,儿时的一幕一幕,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纠结、让他犹豫、让他不敢触及。

“办户口的那位老警察已经退休了,他告诉了我很多故事,还有几位已经原陶瓷厂的工人,也告诉了我很多往事。”宋星月道。

“你是指城关派出所退休的所长,李军涛?”余罪问。

“对,就是他。他和你爸是朋友,你的名字好像就是他起的。”宋星月道。

“不可能,他的嘴很牢,我小时候就问他我妈去哪儿了,结果他扇了我两巴掌。”余罪道。

宋星月蓦地笑了,笑着道:“确实不太可能,不过如果有人能给他解决一个子女就业的问题的话,那好像就可能了,不过动动嘴而已。”

“我对她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二十几年,你觉得还会有感情?”余罪道。

“可你对你的生父可能会有兴趣的。”宋星月轻声道:“不要激动啊,据老所长讲,冯寒梅和你现在的父亲是奉子成婚,这个很多人包括你自己恐怕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但真相是,你母亲冯寒梅原来爱人叫郑健明,在汾西当年也是名人,很多人都记得他,传说他很精明,倒卖烟酒、钢材、电视机等等,是第一批发家的人,不过后来好像出事了,那时候有条罪名叫‘投机倒把罪’,他被通缉了,但没有抓到他……他逃走后不到两个月,就是你父母和冯寒梅结婚,然后又不到十个月,离婚!连你的母亲也不知所终。”

宋星月轻轻说着,她看到了,余罪像窒息一样,在粗重地喘着气。再然后余罪就都经历过了,他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在最初的记忆中,总是有着恐惧的影子,是对父亲拳脚的恐惧,还是对小伙伴背后指指点点骂他野种的恐惧。他不止一次问及妈妈去哪儿了,回答他的永远是两个耳光。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有那么怪异的举动,年近半百续弦不说,又要生一个孩子。念及此处时,一种浓浓的忿意油然而生,天天在寻找真相,却不知道,自己在谎言中生活了二十几年。

“这就是李军涛所长告诉我的,你名字的来由,余罪未了,又添新孽。他们的近况都在手机里。”宋星月轻轻地,下了一个结语。

余罪闭上了眼睛,平复着心情,他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可当无从寻找真相,或者相隔日久,已经可以忽略真相的内容了,可当有一天谜底就摆在面前,他却无法自制地感觉到了惶恐,真相……将如何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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