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102)

“殿下,王师无锋乃是真正的精锐,您不用过度操心。”孔懿的话中似乎带着别样含义,“不过,孟明虽为主将,却估计难以匹敌北狄天狼王的威势,我等还是早作准备为佳!”

练钧如不由悚然而惊,却听孔懿还在继续着那令人震惊的说辞:“属下已经亲自前去查探过前方军情,北狄大军此次出动了将近二十万,俱是真正的精锐,所以,伍大人已经在中州与周国接壤处布下了重兵防范。还有,周国此次的军队之中,长新君大人的亲信心腹占了七成,属下怀疑周国可能会经历军变。”

“其中关节你究竟是否有把握?”练钧如只感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一时间已是难以自已。尽管他确实打过让周国乱离的主意,可并不是现在,光是内斗,百姓不会受到过多影响,可是,倘若在外敌来临时再来一场内斗,那就绝对是生灵涂炭,残垣无数。

“长新君大人和北狄天狼王也许有过交易。”明空突然插上来的一句话让练钧如顿时怔住了,须知樊威慊长期都驻守在边关防备北狄,这种话若是谣言,不但杀伤力巨大,而且很可能成功离间周侯兄弟,即便樊威慊最后成功夺得大位,怕也是难以使民众服膺。

“这是何处传来的消息,依我看,应该是北狄散布的谣言才对!”练钧如突然怒不可遏,狠狠一拳砸在了身边的旗杆上,只见那木质旗杆喀嚓一声断成两截,高高飘舞的无锋战旗顿时倒了下来。孔懿眼中厉芒一闪,上前轻轻一扶,又用力将其往地上的桩子上一顿,木质旗杆便摧枯拉朽一般轻而易举地插进了木桩子之内。

孔懿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脸色丝毫不变。“殿下,谣言虽然无形,却也有它的道理,所以不得不信!周国看似富甲天下,却是如这木桩一般早已腐朽,不管长新君大人是不是在战事中用了什么手段,这一次都是凶险万分,希望到时候殿下能够听从属下的指令行事!”

尽管练钧如已经习惯了孔懿那不似寻常下属的语气,但似今日这般直截了当的话语还是第一次听见,因此他脸上的神情已是不知不觉地变了。确实,若是撇开身份地位不谈,以他如今的本事,和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相比,都只是一个累赘,更何况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

“我知道了,那此事就全都交给你们二人了!”练钧如的语气颇为沉重,其中可以听得出深深的无奈。

他无知无觉地一个人在营帐间乱逛,心情极为复杂,一会儿想到了远在华都的父母,一会儿又忆起了炎姬的面庞,一会儿又仿佛看到了伍形易轻蔑的眼神,一时间几乎难以自拔。终于,被无数种情绪侵袭得神智迷乱的练钧如仰天怒吼一声,无穷无尽地宣泄着心中郁积的悲愤和懊恼。就在他愤而出声的那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上了小有所成的真气,滚滚慑人的声浪顿时四散而去,却诡异地没有引来查探的人。在这无锋军营中,所有人都在一丝不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因此即便练钧如虚有那尊贵的身份,却仍旧不如孔懿和明空的影响力。

拣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练钧如颓然躺倒在地,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到这个世界后的所有情形。沦落微尘后得到的亲情,骤登高位后看到的虚伪世故,然后是在列国权贵中苦苦周旋,似乎,上天并没有给他一个止歇的机会。他正在思索着将来的打算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温和中带着冷漠的声音。

“殿下,如今乃是非常时刻,您一个人不带护卫待在此地,是不是过于大意了?”许凡彬依旧是那一身白衣,眸子中却不再像平日那般疏远,“我刚才骑乘金乌探过沁城,几乎连命都送掉了。若是没有看错,怕是战事就要临近了。”他怔怔地站在练钧如身侧,眉宇间的神情似乎有些异样。

练钧如的脸色丝毫未变,孔懿已经说得那么清楚明白,他自然没有再怀疑的道理。“此事我已经知道了,许兄,请恕我直言,你和他们三人不同,虽然是炎侯义子,却并非庙堂上的人物,为何要跟着搅和到此次的浑水中来?”他说着便想起了平日许凡彬和其他三人相处时,常常带着那种若即若离的笑容,“你上次提醒我注意洛欣坚,如今可是还有其他的建议?”

许凡彬却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反而是转身正视着练钧如的炯炯目光。“殿下,您刻意在周国朝臣中种下一个年轻浅薄的印象,不就是为了让周侯少起疑心?”他刻意忽视了对方的脸色,反而仰天感慨道,“说实话,我此次奉命跟随殿下,乃是怀有异志欲对殿下不利的,不过,在看了周侯的动作之后,我却改了主意。殿下如此聪明,应该知道周侯打的主意不外乎是挟天子而令诸侯,那么,殿下为何不舍弃城府深沉的周侯,而选择我父侯呢?须知,对于殿下来说,要登上中州大位,只有选择强者才能够成功。周国现在正处于风雨飘摇的境地,实在不是最佳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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