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165)

饶是练钧如先前早已从孔笙之处得知了这个消息,此时也不禁心中大震。此事从斗御殊口中吐出,却又与孔笙相告的意味不同,也就是说,其他国家的诸侯权臣也会辗转得到这个消息。算起来他已经差不多离开了中州两年,倘若真的一夕巨变,就连可以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黑水宫是盟友不假,可是,万一伍形易不计后果地将所有情由都散布出去,那他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里,练钧如的后背已是被汗水沁湿了大半,却仍旧要装作神情自若的样子。

“大人,中州积弱已久,所谓的天子威权,也不见得真能够普照八方。”练钧如冷冷地甩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大人也应该知道,倘若父王真的有意立储,就不会轻易放我出来,所谓的众人趋奉,也都是赌一赌运气而已,大人不就正是如此么?”话说到这里,他已经知道自己流离在外的时间不长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尽力争取最后一个外援。须知在他曾经待过的那个时代,三家分晋和齐国易主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既然要保住自己在乱世的最后一点牵挂,他又何惧于让风暴更加猛烈一些。

“大人如今就是在赌,我也一样,所谓的成败在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之前,谁都说不清楚。斗家已经在夏国存留了那么长时间,是取彼而代之还是仍旧照原样秉政,这都是大人的一念之间而已。”练钧如突然想起了大醉不醒的闵西原,嘴角露出了一丝同情的微笑,“只要能够审时度势,我不认为真有事情难以挽回。”

“好!”斗御殊轻轻击掌叹道,随即便重重点了点头,“就凭你这一句话,我便放手一搏就是。殿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斗御殊和练钧如在兴平君府密商的时候,闵西原也终于知晓了霍家业已允婚的事,顿时暴跳如雷。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一向对自己处处忍让的闵西全会突然向父亲提出这种要求,而霍弗游也居然会站在那一边。不仅如此,如今就连父侯闵钟劫也答应了这件事,岂不是代表着自己完全没了能够夺得佳人而归的希望?

始终被人捧在手心的闵西原终于再也难以忍耐心头的愤怒和不甘,点起家中私兵之后便纵马向霍府奔去。他已经被怒火冲昏了理智和头脑,心中只有唯一的一个念头,那就是亲自将霍玉书夺过来。自负狂妄的他还在指望着舅父斗御殊的帮助,仍旧认为自己是理所当然的将来世子。

马蹄在入夜的街道上阵阵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立刻惊动了城卫,然而,三个试图上前拦阻的城卫全都被闵西原命人斩除。见了对方那股杀气腾腾的嚣张气焰,城卫府的飞骑将斗节心道不好,使人往报宫城的同时,又立刻点起了城卫府近千军马,终于在霍府门前将闵西原等人牢牢困住。

谁都没有想到闵西原会疯狂到这个地步,就连清楚家族选择的斗节也不例外,望着神情狰狞的闵西原,斗节知道,曾经以嫡长子身份呼风唤雨的闵西原,已经完全陷入了死地。尽管如此,看在还是亲族关系的份上,他策马趋前一步,高声喝道:“原公子,你应当知道洛都律令,入夜之后非得王命,所有贵胄官员均不得随意率人骚扰他人府邸。原公子带这数百人到霍府,已是违了主上王命!还请您下马回府,末将还可向主上宛转回报!”

“哼,本公子乃是为了我那未婚妻而来,若是有违王命律令之处,本公子自会向父侯言明,用不着你多管闲事!”闵西原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杀意,冷哼一声道,“你等全数退开,否则若是冲击了本公子的大驾,父侯怪罪下来,莫要说本公子未曾明言!听到了没有,全部退下!否则,杀无赦!”他信手抽出腰中佩剑,脸上的血色愈发浓烈了。

斗节也没想到闵西原会如此固执,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然而,盛怒之下的闵西原已是令人向霍府大门冲去,那些甲士手中的长戈摧枯拉朽般地将两扇大门撕得粉碎。待到斗节反应过来时,闵西原已是策马闯进了霍府,只是片刻就听里面传来阵阵哭喊声。

斗节情知自己铸成大错,一面命人剿灭闵西原的私兵,一面迅速率部下精锐冲进了霍府。此时此刻,他只能心中暗自祷祝霍弗游父女无事,否则,不仅夏侯那一关无法过去,就连家主那里也必定受到严罚。

一向平静的霍府之中,第一次多出了一群凶神恶煞的甲士兵卒,上至主人霍弗游,下至寻常仆婢,一个个都是惊惶不已。反应最快的孔笙和明萱先后冲出了房门探听动静,随即出现在了霍玉书房内,只是片刻,闵西原便夺门而入,情况顿时陷入了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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