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245)

这一次的天子旨意无疑是打一棒给一个甜枣,一头说商侯贡品有失,一头说商侯求贤之举乃是天下典范。饶是如此,原本就被汤舜允搅得心烦意乱的商侯仍旧惊惧不已,上书请罪之余也派出了大批高手前去迎接中州使臣。

严修随练钧如到过两国国都,早已体会过这列国的豪奢之处,此时有幸又到了殷都,怎可不观赏一番宫城风采?然而,他左顾右盼良久,却觉得里头的气息和周宫夏宫并不相同,隐隐约约甚至可以察觉到一股腐朽之感,顿时失了兴趣。

由于商侯早早得了奏报,因此把门的禁卫无不跪伏行礼,几个内侍也忙不迭地在前头引路,态度毕恭毕敬,倒是让严修觉得心中别扭。一路行去,只见这商国宫城果然如同他起先料想的那样,古风有余而明亮不足,处处透露出一种苍郁的意味。不仅如此,其中禁卫比之周宫夏宫也有所不足,尽管其中也有不少高手,却大都是神采内敛,精神不振,就连许凡彬和明萱也觉得心中蹊跷。那内侍大约是商侯面前的宠臣,一路上话语不断,倒是让他们好生了解了一番商宫景况。

中央大殿的匾额上镌刻着长明殿三个龙飞凤舞,颇有古风的大字,三人一踏进大门,就见商侯群臣候在那里,心中都觉一凛。严修如今得授少师,兼且身负王命,因此只是稍稍躬身为礼,连带着身后的许凡彬和明萱也只是略尽礼数,长揖不拜。

商侯汤秉赋这一年五十四岁,下颌留着三缕长须,额顶高冠,看上去不似一国之君,反倒是像一个寻常文士。他看清楚三人形貌后,脸色便微微一变,笑容可掬地离座而起,而后又亲自为严修指定了座位。

“寡人一时失察,竟让国中蛀虫钻了空子,让贡物有了缺失,心中着实惶恐!”商侯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又狠狠地瞪了满朝文武一眼,“如今不仅寡人那个侄儿在外虎视眈眈,朝中还有这样不敬天子的贪官污吏,寡人真是难啊!陛下切责的旨意寡人已经命人供奉于宗祠之中,定当引以为戒,还请尊使回去后多多美言!”

严修随练钧如已久,早看惯了这等表面功夫,点点头便算揭过了此事。他知道信昌君汤舜允定会借机大做文章,因此也不欲让商侯面子上太过难看,“君侯虽然有疏失,但其罪大多在那些臣子身上,上书请罪后陛下定会宽宥。不过,君侯在馆清宫大纳贤士,此举天下无双,足可为君侯挽回名声了!”

被人称道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商侯自然大为欣慰,笑吟吟地捋着胡须道:“虽是陛下谬赞,但寡人平生最爱贤达,所以恨不得大聚天下贤士于一地,如今也勉强算得心愿得偿了。尊使若是无事,不妨在寡人的馆清宫中徘徊一阵,好生体会一番殷都的气象。”他开口作了邀请之后,又多看了许凡彬和明萱两眼,“尊使的这两位随从陌生得很,不知可否告知名姓职司?”

许凡彬和明萱都没想到,尽管经过装扮,商侯还是把目光投在了两人身上。严修立刻抢过了话头,微笑着向殿上众人介绍道:“想必君侯也知道,本官曾经随侍使尊殿下多年,这两位便是殿下的心腹。此次陛下亲自授官,又钦点他二人随行,对于本官而言,这自然是天大的荣耀。君侯目光如炬,竟能发现他二人不凡,果然不愧是聚贤之君。”

一番话连消带打地消除了商侯的怀疑,接下来就是繁复的赐宴等明面程序,待回到居所时,三人都觉浑身疲乏,一点劲都提不上来。明萱因是女流,便早早告辞前去梳洗,只留下许凡彬和严修在正厅之内。

“天知道这做官竟这么累,早知如此,我压根不会答应来趟这种浑水!”严修脱手把官服扔在了地上,长叹一声倒在了椅子上,“许兄,你这一次又自告奋勇来商国,是不是为了避免回国后无法自处?”

“唉,我又有什么办法,躲得一时是一时,横竖他们现在还需要我在殿下身边!”许凡彬自失地摇了摇头,面上又露出了取笑之色,“今天看严兄在那里打官腔,着实觉得好笑。想不到啊,严兄平时言简意赅,到了必要的时候还能来这么一套!”

“迫于无奈,换作你说不定比我说得更溜!”严修不满地瞪了许凡彬一眼,这才想起了明天的任务,“早就听说馆清宫中有多少贤士,我倒想看看,什么样的人会投奔商侯这样的人。今日你也看见了,好大喜功的昏君一个,怪不得信昌君能够在获得兵权后和他分庭抗礼!”

“大名如雷贯耳,其实名不副实,仅此而已!”许凡彬冷笑一声,随手也将身上的外袍掷在了地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管他那么多作甚?我如今是看穿了,等他们出招再应着吧,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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