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57)

“儿臣有何不敢!”许凡彬被炎侯煽动之意极强的话激起了浑身血性,抬头朗声答道。

从炎侯书房走出,许凡彬的脸上却多了几许怔忡之意。他虽不是豪门出身,但在旭阳门和宫中多年,也是见惯了权贵之中的钩心斗角,你争我夺。从小就被灌输了接掌旭阳门的意识,他对于这个重大的责任并无反感和推辞,可是,就是刚才,他视若父亲的炎侯说出了一番让他错愕惊诧不已的话,每一句无不重重敲击着他的心防。

“大哥,难道父侯又责备你了么?”正在廊柱边呆呆发愣的他突然听到了一个有若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炎姬阳明期身着一袭罕有的白衫,巧笑嫣然地站在那里,眸子里闪动着好奇的光芒。“是不是父侯又为难你,想让你说出当日的见闻?”

许凡彬自失地摇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驱出脑海,这才走近炎姬身侧,郑而重之地嘱咐道:“小妹,此次你和父侯一起回炎国,我身有要事,怕是难以陪你了。你应该知道,父侯平素最为宠爱你,但婚姻大事,你却不可视同儿戏,若是惹恼了他,怕是连庄夫人也护不住你,你千万好自为之!”

炎姬大讶,手中的帕子竟也是悄然落地,“大哥竟不和我们一起回国?”她见许凡彬露出一丝苦笑,随即恍然大悟,“定是父侯又让你去做什么艰险的大事!唉,大哥,你身为旭阳门首徒,乃是将来要领袖群伦的人物,又何必为了那些事情如此奔波?不行,我得去见父侯,非得让他打消主意不可!”她说着说着便怒不可遏,竟是绕过许凡彬,直接往炎侯的书房冲去。

“小妹,不可莽撞!”许凡彬堪堪拉住炎姬的胳膊,用力过猛之下,竟然将那薄若蝉翼的白衫撕破了一条口子,顿时尴尬地转过了身去,“父侯待我恩重如山,他的重托我自然应当竭力完成,你就不要胡乱揣测了。总而言之,我的吩咐你最好能够记住,千万别让父侯他老人家生气,万一他雷霆大怒起来,事情就不可收场了!我先走了,小妹你好自珍重!”言罢他竟没有转身告辞,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似乎炎姬身上有某种让他惧怕的东西。

“大哥,希望你能够永不后悔才好!”炎姬默默地念叨道,苦笑着看了自己的衣衫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十五年习武,始终未曾近过女色,就连看我的时候也始终像看一个小妹妹,为何竟有人卜卦说你会耽于女色而误了大事?那些所谓未卜先知的高人,又如何能断定这种玄虚?哼,我炎姬阳明期绝不会相信什么天命,师傅曾经说过,倘若真的有心有志,逆天改命并非不可能!”

她的俏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丝不合时宜的煞气,随即便面色大变,竟是直接盘膝坐地调息起来,一阵艳红和惨白过后,她的神情终于恢复了常态。“看来师傅说得没错,我确实太过好强了,逢魔之琴不知有过多少主人,却无一能有好下场。”她喃喃自语道,随即便转身离去。花园中突然刮来了一阵颇为怪异的风,桂花树上开得正茂盛的馨黄桂花顿时星星点点地飘然而下,瞬间使大地为之变色。

第十七章 笼络

练钧如心不在焉地翻阅着伍形易所赠的绢册,心中却是一片茫然,那种不知所措的情绪中,夹杂着更多的无奈和悲愤。周侯的贤名他是听说过,然而,在这个错综复杂的乱世之中,所谓贤名的背后,很可能隐藏着更深沉的城府和阴谋。既然如此,华王姜离让他练钧如随周侯而去尚可解释为帝王心术,为了拉拢一个中州之外最好的屏障;可是伍形易的认可又岂是这么容易的?他无法想象,如伍形易这般处心积虑,将一个冒牌货好不容易推上使尊的神坛,骤然间又会答应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更不用提会令两个使令随行了。

他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地起身而立,身形竟是无比萧索。如今他看似位高权重,得百姓顶礼膜拜,却只是一尊自身难保的泥菩萨而已,连父母尚且护佑不住,又何谈护佑天下万民?姜离曾经有言,令他聚拢中州贤士为国出力,如今暗中来投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其才干也不过中平,难以担当大任,长此以往,难道自己就真的要身殉这几近死局的中州?

他正在那里胡思乱想,严修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自打那一日见过华王姜离和伍形易之后,他就重新定下了规矩,钦尊殿非传唤不得擅入,而只有严修不在禁忌之中,可以随意在殿中通行。对于这个终于下定了决心的同路人,练钧如给予了最高的敬意和信任,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这么一个形同兄长的可靠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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