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别曲(4)

“男人喔!老是被美色迷惑,死到临头才知道吃亏上当。你哟!你知道什么。”

卫静一掌挥过来,这次是真打,骆从信的头皮当场一阵发麻。

“哥哥当年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一切都是她害的,我一辈子不原谅她!”

骆从信沉默不语。他的确见过卫宁身上的伤痕,残酷地让人不能相信他竟熬了过来。

有些伤,一生也回复不了。

也难怪卫静愤恨不平。

“走吧!明天晚上有贵客要来,我得指挥大家练舞才行。你要不要来看?”卫静往里走,脚步匆匆。

骆从信追上她,将自己的手塞入她手中,这孩子气的动作,总教静姐心软,百试百灵。“有贵客?”

“嗯,从东都来的。”卫静回答。

杨家虚荣心强,好大喜功,每当有客人来,就一掷千金的招待,恨不得一次炫耀尽天子的赏赐。

厨子进进出出吆喝着运送食料入厨房,酒肉堆满了整间房子,上下忙着将酒肉装进擦拭得雪亮的金盆、银杯当中,西域进贡来的葡萄美酒香味,飘散在空气当中。

歌舞伎们一整天都在排练,忙得人仰马翻,且不时传来怒骂与饮泣声。有人的地方就有权力与纷争,骆从信对于大户人家内的恶斗早就见怪不怪,趴在窗边,剔着牙齿看卫静骂人。

啧啧啧!这对兄妹的个性居然有这么大的差异。卫宁从来不对下人提高声音,偶尔动怒,也只是抬高眉毛,冷冷一瞥,就教人知道警惕;但卫静却戏剧化得很,她发出的尖叫声足以教方圆百尺的人胆战心惊,以为哪儿发生了凶杀惨案。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晚上就要表演给客人看,现在扭了脚?昨天不扭、前天不扭,你现在扭给我看?!”

戳戳戳!她玉葱般又长又白的手指直往女孩额头上招呼。

被骂的舞伎皱着脸,默默流着泪不敢哭出声音,抚着受伤的腿,委屈得不得了。

“我不过是过门槛时脚拌了一下,谁知竟然扭了筋骨,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还顶嘴!今天来的是东都贵客,老爷千交代万交代,你这时出了错,我们能要谁补上!”

卫静踉跄了脚步,以表示心中的震惊,她将手扶在额头上,做出晕眩的姿态。

“天啊!有你们这群不争气的,叫我怎么办!这只舞我编了三天三夜,别说少了一个人,连错了几步都不行,你……你竟然……”

一群舞伎连忙上来扶住她,卫静三抖五甩,原地扭了几下将众人甩开。

“静姐姐,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好。”

“罚她几天不许吃饭就得了。”众人连声劝慰着。

“罚她有什么用?养你们这群废物,连走路都会摔倒!”

她横眉竖眼的骂完人,接着头一低,眼泪夺眶而出:“你看看她,老爷交代今天有群洛阳文人进京来,要好生招待人家,现在她扭了脚,我新编的舞还跳不跳?现在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叫我到哪儿去找代替的人来?”

骆从信剔完了牙,开始嗑起方才在街上买的栗子,看到这种景象,狂笑不已。

唉!女人真是可怕。

怪不得当年长城被孟姜女一哭,轰然倾倒,就可怜那个丈夫,连死后都不得清静。

笑着笑着,一不小心,嘴里吃了一半的栗子竟喷了出去。

“谁?谁的栗子?!”卫静接着了其中一片,低头研究半晌。

“静姐姐,你、你的脸……”

循着某人的手指着过去,一片显眼的栗子碎屑黏在卫静脸上,依着些微的口水,沿着光洁无瑕的皮肤往下滑,啪得一声掉落在亮白锻子织成的衣上。

周遭顿时无声。

每个人以缓慢的速度转头看罪魁祸首,眼中流露悲天悯人的眼光。

你惨了喔!小鬼。

“从——信!”从牙缝挤出来的声音教人不寒而栗。

“我……我不是故意的!”

死定了!静姐发起脾气来可不是好玩的,骆从信天不怕地不怕,但对这个刚认的姐姐却是又敬又畏。

“很好,就是你了。”卫静眼中闪过犀利且别有意图的光芒,她朝骆从信一步步逼近;骆从信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韩公子,请用酒。”一个婢女小心翼翼地蹲在韩仰玉身前,用祈求的眼神要他接过酒杯。

盛情难却。

不胜酒力的他,也只好一口干了下去。

一个个原本该充满傲骨的文人,为了进士科的金榜题名,个个像小媳妇般逢迎拍马、到处巴结,写种种明示暗示的诗文投递到主考官家中,只为一探考官的心意。

真是丢人!早知道还不如回家学做生意算了,做生意好歹还是端端正正坐等客人上门,当个读书人,只能按着官阶大小,挨家挨户的丢名帖,挨门房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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