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异(646)

送走了海观羽,风无痕便又去了慈宁宫,见太后萧氏居然真的有些清减,不由愣住了。柔萍连忙轻声禀告了主子在这段时日的变故,听得风无痕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挥手摒退了一众太监宫女,自己在母亲床头坐下,这才劝慰道:“太后,凡事还是看开些,朕本意并不想这么早削去舅舅的权柄,只是他实在操之过急了。再者您不惜诈病引出他的真心,朕实在感激您的通情达理,若是您还想不开,便是朕的过错了。”

萧氏不由露出了一个苦笑,“皇帝,你的脾性还是这般,哀家也不知说你什么好。哀家是萧家的人,能登上后位也全靠了萧家的势,因此对家族看得比什么都重,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她深深地凝视了儿子一眼,见对方微微点头,便继续道,“因此,哀家绝不能容许有人坏了萧家地根基,不管那个人是否哀家的亲哥哥!”说到这里,萧氏便现出几许肃杀之色,右手也紧紧地抓住了风无痕的手。

风无痕深深叹了一口气,尽管顺利登基,但他对于母亲仍然一直抱有提防。不仅是因为年幼时地深刻记忆,更是因为母亲犹如壮士断腕般的决心,为了自己的未来和家族的前程,亦或是为了先帝地交待,居然可以无情地把最宠爱的儿子断送。可是现在,他突然发觉,虽说冷酷,但母亲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无时不刻都在算计,算计朝臣,算计自己的儿子,算计自己的兄弟,但是,当她作出抉择时,仍然有一般人的喜怒哀乐。

“太后,朕已经命上书房拟旨,准备晋升萧重华为三等承恩侯,另外调他去光禄寺。那是一个清闲差使,也正好合着他的爵位,这样便有足够的分量交接朝臣。至于他的长子过于庸碌,就暂时不提拔了,而杭州知府正好出缺,便可以补上他的次子。虽说眼下没这么快升迁到朝廷中枢,但只需十年,应该便能用了。”他并无意全然削弱萧氏一族,因此安排得也算周到。

“唔,你这样经心,哀家也很欣慰。”萧氏点点头道,她斜倚在一个靠枕上,神色中微微透着一股慵懒之意,显得别有风情,“哥哥虽然一直都是吏部尚书,但真正的差使一直是吏部左侍郎米经复兼管,所以一旦尚书之位出缺,也不虞有失。哀家这一次诈病,不过是为了坚定自己的决心而已。你如今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手握大权,行事自然不需完全佐以阴谋之道。就依你的意思,明日让哥哥去圆柘寺祈福,然后让鲍华晟他们上弹章,到时免了他的官职就是。”

次日的朝议上,皇帝便宣了太后懿旨,由萧云朝至圆柘寺为其祈福椎灾,吏部之事暂由左侍郎米经复署理。这道旨意一下,萧云朝固然是大惊,就连文武百官也都是面露异色。虽然之前也有人提出过祈福之议,但皇帝将这些折子留中不发,无疑表示了他的态度。可是,这一次皇帝却突然改变了态度,不仅应允了此事,而且还让萧云朝亲自领衔,其中深意便让有心人更为忐忑。

萧云朝领了旨意,一回府便将容先生请到了书房,当面说了朝堂上的经过。只见那容先生仿佛极为震惊,好半晌才恍过神来,沉声答道:

“东翁,我觉得此事有诈!”

一句话顿时把萧云朝惊得立不住脚,好容易稳住身子后,他便满脸不安地问道:“容先生,此话怎讲?皇上既然有心为太后祈福,便证明太后的疾患并非皇上所愿。再加上我先前曾经入宫探视过,太后的病乃是真病,她也未曾流露出遭人暗算之意,又怎会有诈?”他一连串将心中疑问尽数倒出,顿感轻松了不少。

容先生的脸色却丝毫未变,只见他几步走到书桌前,随手扯过一张白纸,提笔蘸墨在上头写了几个名字。“东翁,你看,当初贺甫荣何等威势,此时也已经告老致休在家休养,贺家再无抗争之力。而海观羽辞相之后,仅仅对军国大事提之以异议,寻常小事并不理会,而如今海府门禁愈加森严,竟是鲜少交接外官,连那些海氏门生也很少聚集。他们两家一个是曾经的外戚,一个是如今的外戚,却都在韬光养晦。而越千繁之女身怀有孕,晋封贵妃是迟早的事,你不觉他最近也安分了不少么?自古皇帝最怕的就是外戚专权,东翁,你的权柄实在太大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萧云朝立时恍然大悟,但也有些乱了方寸。“皇帝登基之后,萧家的权力并未有所扩大,不就是当年先帝时的光景么,为何皇帝要一力苦苦相逼?”他愤然道,“若非太后扶持,他哪来的九五之分,还不是一个寻常的皇子!如今坐稳了御座,便要威逼母家,这简直就是过河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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