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1007)

“未必。”尽管知道方蓉娘不过是随口问问,但高俅还是摇了摇头,“自古以来,只有官逼民反四个字,如今赋税虽重,但仍比不上神宗和哲宗年间。对于百姓而言,只要有一口饭吃,他们就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所以,怕就怕有人利用别的从中煽动,这其中,尤其是邪教最为可虑。”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要知道,方蓉娘原本就是明尊教出身,自己这不是指桑骂槐么?倒是方蓉娘并未把这些放在心上,低头思量了一会便抬起了头:“大哥说的是,当年江南赋税那么重,可百姓还不是苦苦熬了过来,如今西北不打仗了,朝廷开支一少,自然不会再加重赋税,这些事应该会消停下来。”

“但愿如此。”高俅却只能用这四个字敷衍了方蓉娘,天下有野心的人多了,人人都想当皇帝,但是皇帝的宝座只有一个,也难保不会有人蠢蠢欲动。

正当他伫立在那里默默沉思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高升恭敬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相爷,大内禁中蔡相公来报,言说高丽派来使节,请相爷到都堂去一趟!”

高丽使节!

高俅不由愣了一愣,随即晒然一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高丽昔日不肯臣服于辽国,在辽国大军压境的情况下方才向辽国称臣,如今辽东尽入金国之手,而高丽之前和女真的关系从来就不好,更不谈什么臣服了,如今这一来,大抵便是来和大宋谈条件的。

方蓉娘见有正事,慌忙告退而出,而高俅则匆匆换了官服,上了马车直奔大内。当今天子最喜年轻才俊,因此一路上身穿紫服的虽然都是一把年纪的官员,但那些绯衣官员中,则有不少三四十岁正当壮年的。他一边和各处见礼的人打招呼,突然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人影,连忙快步赶了上去。

“均达!”

严均回头见是高俅,便笑道:“怎么,你也是为了高丽使节的事来的么?”

“蔡元长都派人来请了,我怎能不来?”他见严均一身簇新的紫色官袍,腰间还束着一条羊脂玉带,不由打趣道,“这两天你可是精神多了,从西北刚刚回来那阵,瘦得不成样子不说,就是脸色也不好看。怎么,你家那小子还是怕你么?”

听到这句话,严均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他在西北这些年虽然为朝廷开拓了疆土,却也对不起家中娇妻爱儿,这儿子不认识他这个父亲也是很自然的事。如今虽然好些,只是那小子仍然是一见到他就害怕,他都不知该如何教导是好。

高俅看到严均眼神中的那一丝黯然,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暗自责怪自己的多嘴。“算了,等到时间长了,你家小子自然会明白过来,到时佩服你这个爹爹的功绩还来不及。”他一边说一边和严均并肩而行,突然又低声问道,“枢密院的事情可还好?”

自从严均这个名正言顺的枢密使回来,蔡京高俅等几个宰臣自然便不去枢密院当值,而严均和侯蒙两个人初次搭档,倒也还算融洽。只是一个三十五岁的枢密使配上一个五十五岁的枢密副使,看上去要多奇怪有多奇怪,这也是高俅为何有此一问的原因。

“侯元功是个忠直之士,我一向敬重其风骨,如今既然都是同僚,我敬他三分,他自然不会和我唱反调。”严均一脸好笑地看着高俅,冷不丁问道,“这究竟是你的问题还是圣上的问题?”

严均问得这么直接,高俅反而倒不好答了,索性一阵哈哈蒙混过去。两人进了都堂,方才发现人都到齐了——不仅仅是宰相,就连枢密院的几个重要人士也都挤得满满一堂,几乎可以媲美崇政殿议事。

对于大宋来说,政治上无疑是开明的,宰臣在家中接见官员或是召集官员议事,往往只会受到民间好评,而不至于像后世那样战战兢兢。所以,哪怕是这样一件国家大事在没有上报天子的情况下,宰臣先经历一场讨论,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至于奏本全部缴还宫中的制度,大臣连留存的权力也没有,则是绝对不可能的。

由于高丽是辽国的属国,因此,在大宋早期,对高丽的贸易一向是偷偷摸摸地进行,站在朝廷的角度进行两国对话的情况,也是直到神宗年间才开始的。后来两国交往日渐频繁,原本还要顾忌辽国眼色的高丽也就渐渐大胆了起来,贺正旦、贺天宁节、贺新君登基……总而言之,只要是大宋的好日子,高丽使节一般都不会缺席,这也是因为船只往来登州极为方便的缘故。

这一次奉命出使大宋的,正是去年曾经贺天宁节的使臣王继。他是高丽王王俣的堂弟,虽然是王室宗亲,却因为能力尚可而官居户部尚书。上次出使之后,他回国就对自己的堂兄大肆宣扬大宋的富庶繁华,再加上辽国如今兵败辽东,高丽上一次出兵又没有在女真人的手底下讨得好去,因此高丽王很快便认可了联宋的宗旨,将他派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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