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1021)

等到他上了天章阁顶楼,看见的却不是预期之中的高俅一人,还多了一个老相识严均。作为昔日辽国皇帝的宠臣,如今魏王耶律淳的心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种事他当然不可能做出来,而是上前客客气气地行了礼。当然,他也没有过度谦逊,不管怎么样,直到如今,他依旧是辽国的郡王,总不能折了这点体面。

严均本不想来,谁知昔日那档子事不知怎的被赵佶想了起来,结果便派了这个任务。赵佶还煞有介事地说,这是为两个心腹臣子解开心结,弄得他和高俅全都哭笑不得。不过,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当年的事主,他却没有多少怨恨的情绪,当然,这也许是因为他之后仍然飞黄腾达的关系。倘若大好仕途真的毁在萧芷因手中,怕是他连杀人的心都有。

高俅见萧芷因谈笑自若,仿佛并不在意与面前两个人的昔日恩怨,心中也不由感到一丝异样。只不过,身为朝廷宰相,冷嘲热讽是不可能了,他只能用一种略带讥诮的语气说道:“萧郡王,想不到时隔多年再见,你却并不是代表大辽天子,而是代表魏王。”

“人生何处不相逢,此话确实一点不假。”萧芷因随口感慨一声后,不待对面两人有说话的机会,立刻接上了话头,“昔日各为其主,今日也同样如此,还请高相公和严枢相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过去那些往事。至于我此次的来意,便是为了魏王和大宋之间的关系而来。”

高俅看了严均一眼,后者立刻反问道:“萧郡王,历来出使都是以国之名义,你乃是魏王私使,更是为了探望耶律贵妃而来,现在说什么要讨论魏王和大宋的关系,未免有些不妥吧?须知我国向来交往的是辽国正朔,倘若连这点都不能保证,就算现在说了,只怕朝中那些官员也未必能够答应。”

这是萧芷因意料之中的回答,因此他并未有任何气馁,而是郑而重之地站了起来:“高相公和严枢相都是大宋重臣,我有一句话敢问二位,倘若一国天子驾崩,有遗诏而群臣并未遵从,这继位的新君,可能说是正统?”

一句话出口,高俅和严均登时勃然色变。须知本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宗旨,大宋并不想掺和进辽国的内斗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没有一个足够的借口。毕竟,天祚皇帝耶律延禧死后,群臣奉立两位太后,然后又定了天子,从一系列程序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而御座上坐着一个小皇帝,对于大宋来说有利无害。可是,萧芷因这个当口丢出这么一个问题,其后隐藏的因素便很值得考虑了。

他凭什么敢这么说?

高严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眸子中反映出来的这个问题。两人都是和萧芷因打过几次交道的,都知道这位辽国郡王为人狡猾,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此时既然敢这么说,说不定就真的有了证物,甚至可能还有直接性的证据。那么,他这一次敢于只带两个随从直入大宋东京城,是为了在这个问题上博得大宋天子的支持?

鬼使神差的,高俅突然想到了那一回哲宗去世,赵佶登基的情景,一颗心不由剧烈跳动了一下。就算那个时候有钦圣向太后主持大局,如果哲宗留下了遗诏,那么,如今局势如何,怕是谁都说不清楚。

他朝严均打了个眼色,随即干巴巴地笑道:“萧郡王,你这话未免含糊不明。若是天子留下遗诏,群臣自然应当遵从,除非实在不合礼法规矩,岂有随便册立一个新君的道理?”

萧芷因哪里不知道这两人想的是什么,却不想在时机未到的时候打出自己最大的底牌,因此便岔开话题道:“如今虽然我国名义上新君登基,但是大权都掌握在两位太后的手中,更有少壮宗室把持卫戍大权,反倒是魏王这位真正的宗室宗亲被排挤在一边,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若是论血统亲疏,魏王殿下乃是兴宗皇帝的嫡亲孙儿,又是年长宗室,不管怎么说,都比御座上那位小皇帝更适合临危受命。”

严均见萧芷因闭口不谈刚才的那件事,只得插口道:“辽宋相交多年,但彼此不问两国的内政,萧郡王对我们说这些,未免有些多余了。”

“当然不多余。”萧芷因知道眼前这两个都是年纪轻轻却老奸巨滑的,所以回答得干净利落。“虽然如今我国大军已经和金国停战,但是,金国毕竟是区区小国,能够取得如今的战绩,不过是因为动辄有亡族之祸,所以上下用命。只是,倘若他们立国的那位英主不能掌控全局,怕是局势会渐渐转变过来也说不定。”

严均刚刚自西北归来,对于这一点还没有多大的认识,但是高俅却不然。此时,他对于萧芷因的观感已经渐渐扭转了过来。要知道,女真那一头原本就是如今朝廷注意力的中心。要知道,大宋不过辗转得到的一点风声,而萧芷因在辽国对南京道封锁消息的情况下,居然能够得到这样确切的消息,不得不说,此人的手伸得足够长,而且情报网络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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