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403)

这么一来,王厚更加不明白对方此来是为私还是为公,一时间犯起了踌躇。无人问津固然不是好事,可被太多人看重也不是好事,对面这个自称内廷供奉的家伙,究竟是奉了旨意前来,还是代别人探问自己的态度?

“先师和王子纯大人共事多年,曾经对我说过,王子纯大人虽然有十子,却只有处道公子能够承王公衣钵,如今果然如他之言。”童贯感叹了一声,然后才自失地一笑,“我都差点把来意忘了,如今虽然朝廷多事,但圣上对西北仍然相当重视,不日便会召对,还请王大人早作准备。”

王厚连连点头,却对童贯前面一句感慨犯了嘀咕,好半晌才想起了一个人来,顿时一惊。“莫非令师乃是李宪李子范?”

“正是。”

这下王厚不敢再有丝毫小觑,李宪虽然是阉宦,但王厚长在军中,并不像寻常士大夫那样对于阉人只存着鄙薄之心,反而颇为感叹李宪能以残缺之身建功立业。此时由此及彼,不免对童贯也高看了几分,更何况对方还为自己带来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送走童贯,王厚便揣摩起了其人心意,很快便感到眼前豁然开朗。一旦用兵西北,那按照以往旧例,朝廷必定会派人监军,看来,这个童贯便是看中了这个位置。想到这里,他不由晒然一笑,自己能否作为主帅还做不得准,旁人便趋之若鹜,看来果真应了那句话,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

三日后,赵佶果然在福宁殿召见了王厚,随侍在旁边的便只有严均一人。尽管被邹浩一案搞得焦头烂额,但此刻这位年轻君王脸上却异常平静。

“王卿家,前时高伯章附上你的折子,朕都看过了,而后枢密院转呈的奏疏,朕也仔仔细细地研究过。河湟之地朕志在必得,你大可不必忧虑朕的决心。”

王厚闻言惊愕非常,随即立刻拜倒在地:“圣上有如此决心,则西北大事定矣!臣必定在有生之年重定熙湟,以拜谢圣上!”他说着声调竟有些哽咽,朝廷朝令夕改,却使得前方将士的流血牺牲白白浪费,更空耗大笔钱粮,这怎能不使人心痛?

赵佶自己也觉得万分触动,他自御座上站了起来,徐徐走下了御阶,竟亲自将王厚扶了起来。“好,朕最担心的便是你消磨了那股雄心,如今看来,高卿家的保奏果然不差!”他一面说一面点头,强令王厚坐下之后方才笑道,“倒也只有他了解朕的心思,朝廷取一地则需定一地,否则纵使开疆也难抵他人一句弃守。”

说到底,王厚对高俅还是异常感激的,对方在自己落魄潦倒时的推荐,使得自己如今可以重入福宁殿,这才是真正的雪中送炭。可是,若说只有高俅一人了解皇帝的所思所想却是未必,他瞟了一眼一旁笑吟吟的严均,又想到了蔡京的邀约。

“高伯章大约是怕一个人举荐你还不够,又让严卿家向朕提起了此事,说起来那几日,朕的案头一下子多了好几份奏疏,真是令人感叹。”赵佶重新归座,脸上露出了几许讥诮的神情,“自澶渊之盟后,我大宋官员便愈发守成,虽有王子纯这样军略出众的名将,却仍旧免不了受人排挤。正如高伯章说过的话,武将倒有不怕死的,只可惜文官却太过保守。依朕看来,他这句评语还太客气了,那根本就是老迈腐朽,似乎一旦打仗就要了他们的老命似的,成天把仁恕之道挂在嘴边,契丹党项和羌人可不会对我们谈什么仁恕!”

骤然听到如此激进的话,王厚只感到背心发热,可是,尽管他颇有同感,此时却万万不敢附和,只是低垂下了头。

“罢了,朕先还你前秩,加你东上阁门副使。如今群臣意见不一,朕还不能那么快让你去熙河。不过,朕可以和你立约,一旦拔了湟州之后,朕便将熙河一路交给你!”

王厚此时再难掩盖心头激动,立刻跪倒顿首道:“臣必定不负圣上重望!”

眼见王厚步履踉跄地出了大殿,赵佶这才转头看着严均。“你是不是觉得朕太草率了?”

“圣上何出此言?王处道通习羌事,正是熙河路经略安抚最好的人选,一旦他拿下湟州,别人自然无话可说。”

“是么,只怕有人并不这么想。”赵佶冷笑一声,指着御案上那一堆奏折问道,“这上面的陈词滥调朕都快看腻了!朕知道邹浩忠直不假,可他们这算什么,查无实证的事情也得查,朕还没有论断他们就千方百计地上书抗辩,难道朕就真的是三岁小孩么?”

终于来了!严均早就料到赵佶势必要询问自己的看法,此时他稍稍斟酌了一下语句,躬身答道:“圣上,邹大人乃是台谏楷模,他们如此做也是无可厚非,依臣之见,追查当年奏疏的同时,那个上书的御史吴世材也同样不可放过,务必追查其背后指使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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