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576)

“没有什么万一!”高俅硬梆梆地甩下一句话,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犀利,“圣上昨日苏醒的时候,已经吩咐西北照常进兵,不管怎么样,朝廷伐夏的大事不会因为此事改变。至于圣上的病情,医官们说只要好生调理就不会有大碍,只是过于劳累而已,不是什么大病。汝霖,言官的职责是指斥时弊言百官疏失,你回去告诉陈谏议,倘若这个时候还有人瞎起哄,那即便如今不罪,将来也必定会严办!你自己也回去准备准备,大约这两三天的工夫,你也该动身了!”

宗泽闻言脸色数变,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最后却全都化作了一声深深的叹息。“我明白了,我现在便回去转告陈大人,晚间便回去准备。高相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我便不打扰了!”

宗泽前脚刚走,后脚阮大猷便走了进来。他如今虽担任门下侍郎,官职还在张康国吴居厚之上,但由于始终没有太大的决定权,因此那份资历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久而久之,他干脆便当了犹如王珪当年那样的应声筒,等闲只附和别人,绝不发表自己的意见。正因为如此,在赵挺之和张商英先后遭贬的时候,他却能够安然坐在这个位子上岿然不动,甚至还小小升了两级。

“伯章……”

“怎么,阮兄似乎有事?”高俅敏锐地察觉到阮大猷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我交情匪浅,你有话不妨直说。”

“宫中的事情,是有人构陷。”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高俅眼睛大亮,几乎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虽然自己也揣测过,陈王赵佖也暗示过,但是,那都是虚无缥缈没有半点证据的事。而阮大猷的这句话虽然简短,其中的意思却是异常肯定的。

“阮兄,你可有切实的证据?”

阮大猷见高俅没有半点疑问便直接问到了点子上,脸色骤然一变,第一反应便是往后头张望了两下,见并无一人,方才轻松了一些。

“伯章,实话不瞒你说,我家中那个小子的毛病你也是知道的,我虽然狠狠教训了他几次,但只要过几日便会故态复萌。”他见高俅似乎有些不耐烦,便紧接着补充道,“前两日,他和几个狐朋狗友偶尔去了一家刚开张的妓馆,酒喝得半醉姑娘还没到,他那几个朋友就闹了起来,直冲到旁边一间包厢,谁知竟发现其中两人都是没胡子的。那几个人大醉之下就骂了对方两句,结果双方就打了起来,两边都有人挨了几记老拳。我家那小子最后看清楚了对方确实是宫中内侍,撕破他们衣服的时候还拿到了这个。”

高俅听着这匪夷所思的故事,心中不觉犹疑重重,接过阮大猷递过来的东西之后方才觉得一惊。那是半方被撕破的锦帕,其中隐约可见几个用烟灰写就的字迹。

“事成……时机……妄动……郑妃……死……龙裔……”

费劲地辨认了这些零乱的词语之后,高俅只觉得脑中轰然巨震,原本七八分怀疑顿时变作了十二分。这方锦帕虽然不稀奇,但问题在于,那是来自江南的贡物,年前刚刚由皇后颁赐给了各府内眷并宫中嫔妃,绝不是寻常内侍可能会揣在身上。而那笔迹虽然经过矫饰,却显而易见是男子所写,这样一来,背后的问题就大了。

高俅小心翼翼地将那半方锦帕重新折叠了起来,这才郑重其事地抬头问道:“阮兄,此事你可对别人提过?”

“当然没有!”阮大猷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句,但转而又皱起了眉头,“我家那个小子在外边胡混是人人都知道的,保不准那个时候他们就看清楚了人。若是那般,别人说不定已经有所准备。高相,此事太过惊人,我已经将我那个儿子关在了家里不许他外出,又让人去告诫了他那些狐朋狗友,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高俅冷笑一声,示意阮大猷收好那方锦帕,这才无所谓地道,“现在不是轮到我们着急,对方那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当然会比我们更加着急。不过,这样的东西算不得什么证据,只是找准了一条路子而已,此事你知我知也就行了,别再往外说。”

“这我自然省得。”阮大猷也是老奸巨滑的货色,高俅让他不露声色,他自然是乐得清闲,拱拱手便立刻应了。及至政事堂的人全都到了,开始议事之后,高俅便摆出了浑然无事的模样,一桩桩一件件地处理起了政务,这一忙就是忙到了傍晚。他借口要把手中最后一件公事处理完,让别人先走,自己却留在了都堂之中。

赵佶病着,曲风便很难脱身,再加上郑贵妃王德妃两人都不能擅动,因此高俅只能把主意打到了郝随身上。自从昭怀皇后刘珂暴崩之后,郝随虽然凭借之前的功劳没有受到株连,但宠眷却下降了一大截,再加上他曾经有贪贿的案底,更是不免夹起了尾巴做人,因此高俅派人一传唤他便立马赶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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