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64)

不同于那些为求一座一掷千金的官宦公子,高俅和赵佶早早地坐在了天香楼三楼雅座中,透过珠帘俯视着底下的众人。这两年来,高俅一面和赵佶切磋书画功夫,一面着意留心朝廷状况,另一边则屡屡涉足于商场,用或明或暗的手段挣下了万贯家产。

拿天香楼来说,他先是通过云兰笼络了所有的姑娘,而后又大造谣言说天香楼的风水不好,几次三番打压下来竟把生意败坏得一干二净。天香楼东主沈流芳是大名府富商,在汴京根基尚浅,最终在赵佶这遂宁郡王作保的情况下,沈流芳和高俅达成了协议,以三年付清一万贯钱的方式做成了天香楼的交易。结果,澄心和云兰两女第一次同台献艺之时,新词加上新曲,天香楼一日收入不下万贯,一举收回了当年的成本,差点让沈流芳瞪出了眼珠子。

“伯章,看来你说得没错,对于寻常男人来说,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云兰姑娘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恰好引来了无数追求者。”赵佶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笑吟吟地看着高俅,“亏你敢让这位堂堂天香楼头牌歇了大半年,换作别家,谁敢冒着生意惨淡的风险?”

“那还不是十郎你的功劳?”高俅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意味深长地看着下面喧闹的场面,“若非如今汴京鼎鼎有名的遂宁郡王为澄心和云兰题词作画,这些公子哥儿又怎么会如此趋奉?话说回来,要不是那些书画值钱,我也担负不起天香楼这么久的开销!”

两人对视一眼,两只酒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立时发出了一阵大笑。此时,一个慵懒而妩媚的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哟,是什么事情让两位如此开怀,也说出来让妾身我听听?”随着那阵语声,一个妙龄女子光彩照人地出现在两人面前,正是云兰。

如今的她已非当日纯粹的以色侍人,一身橘黄衣衫将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玉颈处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引人无限遐思,一头如云秀发只是简简单单地挽了一个轻髻,上头插着一支白玉发簪,看上去简洁而雅致。

“云兰,你可是越来越有风韵了!”高俅微微颔首,直到云兰坐下之后,他才目视底下的人群道,“现如今达官贵人都以一观你和澄心的歌舞为荣,花国之内,你也可称魁首了!”

“什么魁首,澄心妹妹那才叫花中魁首,妾身不过是残花败柳之身,哪里能得如此赞誉?”云兰朝高俅丢去幽怨的一睹,水灵灵的眼睛又转向了赵佶,“郡王,如今高大官人可是天香楼的东主,说一不二,却还来欺骗妾身这小女子。您给评评理,他究竟是眷顾家中娘子,还是更看重我这棵摇钱树?”

十三岁的赵佶早已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虽然不敢在外面胡乱厮混,但对于这等男女之事他却也已经不再陌生。沉吟片刻,他便哑然失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云兰姑娘,倘若伯章真要纳你为妾,难道你真的甘心嫁入高门洗手作羹汤么?世间之事有得必有失,你还是莫要强求的好。”

“郡王就知道帮着他说话!”云兰飞过一个白眼,脸上却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算了,妾身又不是良家妇女,嫁入他家也不见得能换个好名声,要从良还早着呢!”

就在三人彼此调笑时,下头突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即便隔着珠帘,高俅也能看见那个捧着古筝缓缓而入的优美倩影,不是艳冠汴京的花中澄心又是谁?不同于云兰那种颠倒众生的如花笑颜,澄心却只是间或向人群中熟识的客人微微点头,尽管一路走过缠头无数,她好似地上的那些银钱如同粪土一般,只是自顾自地走进了高台后的帷幕中。

不一会儿,澄心便登上了三楼那个特殊的包间,略坐了一会,早有心腹管事的去通知了高俅,高俅立刻找借口退了出来,悄悄地进了澄心的包间。

甫一照面,澄心便出口解释道:“高公子,今日事非寻常,待会我要早些回去,那边已经传话过来让我做好准备。”

高俅闻言一怔,须知哲宗登基后虽然并未履行诺言接澄心入宫,但毕竟是时时莅临思幽小筑,床第之间,澄心也成功套得了无数朝廷机密宫闱隐情。赵煦曾经要求澄心隐退,只是碍于迷恋她的达官贵人众多,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因此,每月天香楼的这次献艺,便成了澄心和大众见面的唯一机会。

“这一次怎么会突然改时间了,你一向都是三曲三舞,若是轻易更改,恐怕下面那群人要吵闹不休。难道那边有什么要紧事?”

“哪有什么要紧事,无非是他和皇后有了口角,心中不痛快而已。”澄心面露讥讽,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自从宣仁太后去世之后,孟皇后在宫里就没了靠山,虽然她为人恬淡与世无争,可也经不起那些小人折腾,偏偏这位圣上还看到她那副木头人的架势就厌弃。如今倒好,朝中那几位相公上书说什么废后,圣上就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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