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670)

而此时此刻,高俅正在福宁殿中面君。这是他告病之后首次出现在大内禁中,但是,尽管物事仍在人事已非,但是,他却没有丝毫患得患失的表情。

这也是赵佶近两个月来第一次见到高俅,除了高俅安抚西南的那一次远行之外,他几乎是隔三差五就要接见一次,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见的。端详着高俅的脸,他突然笑道:“伯章病了这么久,看起来反倒是发福了些许,看来你的三位夫人倒是照顾得不错啊!”

心知赵佶是在打趣,高俅不由微微一笑,略一躬身道:“臣难得有这么多空闲,又不用操心政务,成天除了休养便是享受儿女绕膝之乐,自然免不了发福。”

“你是偷了闲,这些天却苦了朕!”赵佶没好气地瞪了高俅一眼,口气中便流露出了埋怨之意,“那些时候百官的弹章几乎把政事堂都堆满了,朕一看到那些就火冒三丈,偏偏还不能不看。每日还要虚怀若谷地接见那些面目可憎别有用心的小人,朕有时真恨不得把他们都远远贬到岭南去,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见赵佶说得愈发咬牙切齿,高俅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这位天子官家到底是野路子出来的皇帝,虽然在明面上能够虚言纳谏,但在背地里不免就会露出真性情。要是那些上书的官员知道天子如此痛恨他们,真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一窝蜂似的弹劾。胡思乱想了一阵,他只得开口说道:“圣上,为君者不能恣意,这一点想必圣上早有体会。不说别的,圣上此次不用别人而偏偏召回了赵挺之,岂不是神来之笔?”

“还是伯章你能够体会朕心。”赵佶欣慰地点了点头,竟突然自御座上起身,徐步下了台阶,竟就这么直接站在了高俅身前,语声也低沉了下来,“你前些时候托陈王递上来的奏章朕已经看过了。”

高俅闻言立刻抬起了头,他却不像寻常臣子面君时那么战战兢兢,直接对上了赵佶的目光。“江南乃富庶之地,所以臣认为,若有政令需要施行,当以江南作为试点。倘若连膏腴之地也不能承受,那么,其他的地方就更难推行了。”

“你说得不错,当初王荆公推行免役法青苗法的时候,尽管看上去利国利民,结果却因为考虑不周再加上用错了人,使得民间怨声载道,所以改政令确实得慎之又慎。”说到这里,赵佶突然沉默了片刻,然后不无疑虑地问道,“伯章,此事你有无征询过元长的意见?”

“因为那时尚未定案,臣只是对元长提了提,后来因为有诸多问题需要考虑,所以就暂时搁置了下来。此番趁着星变的时候,臣和几个幕僚商议了许久,这才拿出了像样的条陈,兹事体大,所以臣的这份奏章元长并没有过目。”

高俅说的很是坦然,但是,他心中确实存了别样的心思。对于经济之道,他并没有那些穿越前辈那么深厚的功底,因此在除了贸易和打仗的一些远见之外,他就只有最后一个杀手锏——彻底改革两税法。但是,联想到中唐时期改革租庸调时遇到的巨大阻力,他就不敢一味蛮干,如今虽然并不完全具备施行的条件,但是,若是能够一步步缓缓推行,面对的阻力也应该会小些。况且,他也不是没有私心的。

赵佶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在奏折上提到我朝两税法实为量出为入一条,朕也深有体会。若是不打仗,则小民尚可负担赋税,但一旦边关战事连年,则赋税之重足以让百姓失去活路。只是,要按照你说的改革税制,这丈量土地事关重大,你又如何断定那些差役不会因为收受贿赂而私相篡改?”

见赵佶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高俅顿时有些踌躇。当日蔡京试图推行方田法,顿时在朝中激起剧烈的反响,也正是因为需要厘定天下田亩的缘故。天下承平日久,瞒报的田亩不计其数,而在他印象中,史书上记载明朝自明初就在改革税制,却直到张居正任上方才取得突破性进展。所以说,自己去江南不过是暂时的起个头,后续的事情还需要一大帮人来干。

“圣上明鉴,正因为厘定田亩需要众多的官员从旁协助,也一定要有严格的法度来限制那些胥吏,所以说,臣的意思是在此次崇宁五年的礼部奏名进士中挑选人。”

赵佶闻言眉头一皱:“用新科进士?可是这些人并无施政的经验,如若贸然使用,岂不是会有害民之嫌?”

“圣上,正是因为他们没有经验,所以才更容易看到两种制度之间的差距。而且,新登科的进士不会有那么多名利之心,若是圣上亲自晓以大义,他们自然会怀着精忠体国之心报效。圣上前时也说过,官员在地方上职位低微的时候,往往还能够体恤民心疾苦做出一番政绩,到了中枢之后却是只知道趋炎附势往上爬。所以说,若让臣挑选人手,臣宁愿选那些进士,而不是所谓的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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