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174)

这一番看似八面玲珑,但却单单遗漏了一个巡抚南直隶的彭礼,一时间,众人答应不迭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面上竟是露出了少见的恍然。而叶广却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这一茬,最后又开口说道:“那么多百姓我一个个见来也费事耗时,刚刚在外头听这徐勋口齿伶俐,人又机敏,还曾经在徐氏宗祠把赵钦治得灰头土脸,若是吴大人允准,让他跟我几天如何?”

此话一出,吴雄不禁有些踌躇。倒是傅容抢在前头直截了当地说道:“叶大人既是挑中了他,那也是他的福气。只不过他可是恒安的救命恩人,叶大人还请瞧在咱家的薄面上多多提点照应。须知那赵钦必然恨他入骨,若他有什么闪失,咱家那呆儿子就要寻来闹了!”

叶广何等精明的人,当然知道傅容这话语中不外乎是请他卖其一个面子,当下哂然笑道:“傅公公这话说的,事成之后,我叶广保准把人齐齐整整给你还回来,不会伤了他一根毫毛。”

傅容也这么说了,吴雄环视一眼其他众人,见徐迢这个长辈都是微微点头,他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既如此,叶大人就把徐勋带着吧,他是南京本地人,也能做个向导。”

向导?他到现在连南京城那些大街小巷都尚未完全记熟,哪来的本事当向导?还有,他分明觉得,这位叶大人应该是他进了大堂后才进来的,他又不曾提起当初徐氏宗祠中的一幕,这一位锦衣卫的头面人物又怎会知道他曾经把赵钦治得灰头土脸?除非此人根本不是初到金陵,而是早就来了!若是如此,傅容刚刚那番话,无疑是怕叶广知道他那些胆大包天的安排,于是向叶广保他的意思!

徐勋心里瞬息间就转过了众多念头,面上却毫不迟疑地应承了下来。然而他却没想到,叶广指名要了他之后,却丝毫没有多留的意思,就这么带着他告辞离开。临走之际,他用眼角余光瞅见那个大理寺右丞费铠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要开口同行,但最终还是站着没动,他不禁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都这个时候了,这费铠竟然还端着矜持的架子!

出了应天府衙大门,就只见门外赫然是十几个牵着马匹的精悍汉子侍立在那儿,一见叶广出来就齐齐低下头去叫了声都帅。见一个汉子给叶广牵过马来,徐勋突然醒悟到自己根本不会骑马,就在这时候,叶广却冲那牵马的汉子摇了摇头,扭头冲他招了招手。

“你让你的那辆马车驶过来,我们上车说话!”

徐勋没想到连自己怎么来的应天府衙,这叶广竟也摸得清清楚楚,虽是立即依言招手叫徐良赶车过来,但心里不免忐忑。他不怕这叶广知道自己此前的那些谋划布置,却生怕沈悦投河的内情为此人侦知。毕竟,只听傅容之前说话的口气,就知道这叶广位高权重,哪怕傅容是南京守备太监,充其量对其也只能请托,若此人就此翻脸,那就万分糟糕了。

因而,等到徐良马车过来,他就亲自打开车门掀开车帘请叶广先上。叶广却摆手示意不用车蹬子,撩开衣裳下摆利索地跳上了车。这时候,徐勋方才对车辕上的徐良说道:“大叔,车中是锦衣卫的叶大人,点了我跟他几天。我又不会骑马,这几天得劳烦你了。”

话音刚落,车厢中的叶广刚刚转身坐好,恰好徐良转头过去,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眼。叶广见徐良慌忙低头叫了一声大人,也没太在意,直到徐勋上车后关上车门放下车帘,马车渐渐起行,他方才淡淡地说道:“徐勋,知道本司是谁么?”

徐勋老老实实摇了摇头:“小子只知道叶大人出自锦衣卫。”

叶广哂然笑道:“本司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叶广,兼领北镇抚司。”

居然是北镇抚司之主!

见徐勋满脸紧张,叶广又笑道:“那你知道本司缘何点你同行么?”

“回禀叶大人,恕小子愚钝,不知道。”

“愚钝?你要是算愚钝,天底下就没人精明了!”叶广微微眯起的眼睛倏然睁开,那眼角犹如刀刻一般的皱纹一时显得更深了,眼神更是犀利如刀:“本司在锦衣卫执事四十年,大小案子侦破无数,比此次赵钦之案闹得更大的也不是没见过,可如同今天一般,一桩接一桩所有事情都叠在一块,闹得满城沸沸扬扬的,却是少见得很。更何况这后头那个暗中推动的人,居然是你这么一个年不到弱冠的大胆小子!你可知道构陷朝廷大臣,该当何罪?”

徐勋不知道叶广究竟已经到了南京多久,究竟探知了多少,此刻叶广一揭,他便直截了当地说:“叶大人,小子只知道赵钦恶贯满盈,若不是这样推波助澜,那他就能逍遥一世,我就没活路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小子索性豁了出去,至于罪名如何,实在顾不得了!只不过,这构陷二字,小子断然不敢当,那一桩桩一件件的罪名字字属实,绝无一丝胡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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