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273)

正因为如此,哪怕魏定二府也算是多年恩怨,但徐光祚对此番南京过来的这一行人万分客气,尤其是当听说徐叙冒犯了寿宁侯府的大小姐却被发落到了国子监,又在王世坤给他看了那玩意之后,他想都不想就决定来跑这一趟。

此时此刻,他上前恭恭敬敬地上香拜祭之后,却是看也不看一旁的徐毅,转身直奔徐良,面带悲切地拱拱手道:“逝者已矣,还望徐伯父多多节哀。朝廷素来公道,总不会让您白受了多年苦楚。”

尽管着意忍耐,但听到徐光祚最后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徐毅终于忍不住了,当即用嘶哑的声音厉声说道:“定长孙,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光祚冷淡地看了徐毅一眼,正要说话,一旁搀扶着徐良的徐勋便开口说道:“爹,咱们先去拜祭大伯父吧。”

见徐勋这么说,徐光祚自然也就趁势收住了话头,仿佛压根没看到徐毅那喷火似的目光。这边厢父子俩双双哭拜过后,徐良看着那灵牌上的字迹,想到徐盛早年间的目无余子,想到长房早年间的奢侈无度,想到自己痛改前非却终究挽不回那段糊涂岁月的过失,一时哪怕不用徐勋递过来那些沾满了胡椒面的帕子,也已经是泪流满面。见他这般潸然泪下,一旁见惯了丧礼上那些虚伪嚎哭的不少人都互相交换着眼色。

“八哥你够了没有!大哥人都不在了,你做这样子给谁看呢!”

徐毅终究年轻气盛,刚刚一而再再而三吃瘪,此刻终于忍不住了,竟是突然出口刺了这么一句。话才出口,他猛然间就看到徐勋侧头看了过来,目光交击之间,他竟不由自主为人所慑,一时忍不住避开,随即又因为自己这一瞬间的退缩而恼羞成怒。

“今天当着这许多吊客的面,我就和你剖白剖白清楚!这大哥临终之前就已经写好了遗折,说是你自幼不服管教,成年之后远避南京,原就不该算我徐家的人……”

“我的老爷,你死得好冤枉啊!”

这话还没说完,外头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眼见得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踉踉跄跄冲进了灵堂,一时间无论是徐毅也好徐良也好徐光祚王世坤也好,甚至是一众前来吊祭的宾客,全都为之呆若木鸡,竟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一头撞在了供桌上头破血流。那女子却还清醒,又使劲在地上用力磕了几下,随即就顶着那鲜血淋漓的脑袋大声嚷嚷了起来。

“老爷,你死得好冤枉……你怎会知道,你这么信任那个贱人,那个贱人竟然会串通你的弟弟,想要谋你的爵位家产,被你知道之后,竟是伙同人把你给害了……老爷,你死得好冤枉啊!”

如果说刚刚灵堂上瞩目的焦点便是徐毅对徐良的这些指斥,那么,在这样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后,几乎每个人地目光都看向了徐毅。这徐毅刚刚自己都说了徐良一直在南京,人家初来乍到,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情来?既不是徐良,除了徐毅难道还会有别人?

突如其来这一闹,再加上那女人又是口口声声的老爷死得冤枉,灵堂中自是弥漫在了一股极其惨切的氛围之中。徐毅几乎是呆愣了老半天方才如梦初醒地大喝道:“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我拉下去!”

“且慢!”几乎是在徐毅话音刚落的同时,徐勋开口喝了这两个字,旋即就冷冷说道:“朝廷尚未有诏旨,这兴安伯府什么时候就换主人了?”

“不错,这兴安伯府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了一个外人做主!”

既是被人请来造势的,定国公长孙徐光祚对自己的定位自然是万分准确,徐勋才一说完,他就跟着冷笑了一声。由于兴安伯徐盛并不是什么顶尖勋贵,这些年也就是神机营管过操练,往来的同僚虽不少,可要说真正混得好的,那也都是在外任上,就是来的那些勋贵子弟,也多半是家中闲人,哪及得上名分最正的徐光祚?而且,这一位一声喝下之后还不算完,紧跟着又冲着四周围的人拱了拱手。

“诸位,兴安伯故去,膝下无儿女,家中又无主妇,礼部一时半会大约还派不出治丧的人,在下虽年轻,但看在同姓之谊,眼下既然闹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得不勉力帮衬一二。免得兴安伯生前一世英名,如今却被这些家务事闹得乱了!”

“定长孙说的是,这兴安伯府是该有个主持的人了!”

“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定长孙真是宅心仁厚。”

“有定长孙操持,兴安伯泉下有知,必然也是欣慰的。”

让徐毅目眦俱裂的是,这灵堂中的一众人等,竟是大多数都出口附和。少有那么两三个和他还算相识的,都有意躲避了他的目光,而更多的人则是盯着那个仿佛叫嚷累了趴在青砖地上只是哭泣不止的不知名侍妾。就在这时候,戴姨娘终于闻讯赶来。她却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变故,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道:“来人,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小贱人捆了送到柴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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