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30)

“什么别的?”

“你……你明知故问!”小丫头气得脸更红了,那杀人似的目光仿佛恨不得在徐勋的身上扎出两个洞眼来,“人家好心好意来提醒你,你……你竟然……你不是好人!”

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徐勋啼笑皆非,心情不知不觉地松弛了下来。自从到了这个世上,最初格格不入的隔膜感,紧跟着步步为营的危机感,哪怕是和徐良老汉把酒言欢的时候能放松些,可终究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小,全不如此时来得惬意轻松。

所以,此时此刻这年纪一丁点的小丫头指着鼻子说他不是好人,他盯着那张气鼓鼓的脸瞧了一阵子,最后若无其事地别过头去继续喝茶。

“姑娘没听说过一句话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小丫头原是打算听解释,可徐勋发愣似的盯着她瞧老半天,到最后竟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她差点没把肺给气炸了。要不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她恨不得拎着这家伙的领子吼上两句,可这会儿却不得不愤愤不平地拿着自己的衣角出气,没多久就把那平平整整的地方揉得一塌糊涂。

等到伙计们终于满脸堆笑地送了一道道菜肴上来,她索性也不理会徐勋,只一个劲地埋头苦吃,等到菜肴摆了琳琅满目一桌子,她却已经是吃不下了,一抬头却发现徐勋仍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顿时意识到自己的狼吞虎咽都落在了别人眼里,自是更加气结。

这边厢已经杯盘狼藉的当口,那边厢却还在祝酒敬酒,桌上的菜肴几乎没人伸过去一筷子。高升的徐迢站起来举杯说了几句客套话,当即自饮一杯,紧跟着就是好些人一一敬酒。他有的满饮,有的半饮,有的象征性地喝上一口,更有的只是抿一丝就算敷衍过去了。

即便如此,等到他终于再次坐下来的时候,却已经是面色微红酒意醺然。一旁的管家朱四海轻声提醒,道是那边徐氏子弟要献上亲笔贺礼的时候,他几乎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又冲着一旁刘府丞方治中吴七公子等等几个要紧宾客笑了笑。

“叫各位见笑了,都是小辈们一片心意!”

“哪里,徐兄毕竟是本地人,这等热热闹闹的场面,我已经好些年没经历过了。”应天府治中方捷是外乡人,家中人丁单薄,见这边徐氏一族的人几乎占去了六七桌,他自是百感交集,当下又看着吴七公子道,“说起来,吴大人膝下儿孙环绕,也是叫我羡慕得很。”

在座众人当中,方捷官居第二,但年纪却最大,这话说起来虽有些倚老卖老,可别人终究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就连吴七公子亦是欠身谦逊了几句。等到笑容可掬的徐大老爷领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徐动和徐劲上来行礼时,众人看着徐迢薄面,再加上方捷的这番话,少不得都客客气气叫了贤侄,自是喜得徐大老爷眉开眼笑。

“今日乃是六弟高升之喜,论理他们这些小的备办些礼物也是应该的,不过六弟是风雅人,所以这些小字辈自个商量了一回,说是预备了好些字画,想请六弟和各位大人品鉴品鉴。”徐大老爷的话说得极其和缓,见众人并无异议,便冲着长子徐动使了个眼色,“动儿,你居长,把你的这幅字展开给诸位看看。”

徐动乃是徐家小字辈中最年长的,此时第一个登场,却也不怵,笑着打开手里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幅长卷来。待到叫了一个小厮在旁边帮忙展开,却见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主位上的徐迢立时微微颔首,而旁边的刘府丞更是站起身来,眯着眼睛到了书卷前左看右看,最后便捋着胡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字倒是不错,显然是临的沈民则,但火候还差些。想当初我在京里的时候曾经有幸瞧过那真迹,端的是金版玉书。”

“刘府丞好书法在应天府也是有名的,既这么说,你还得回去练练。”

徐迢闻言见徐动讪讪地收起了长卷,他少不得勉励了两句,旋即才转向了徐劲。这时候,见别人都瞧着自己,徐劲自是得意扬扬,一面拿东西一面笑道:“我比不得大哥自幼临帖,一笔好书法。我前几天有缘得了一件好东西,说是宋时名家李唐的画作,今日有幸,请诸位大人鉴赏鉴赏。”

“李唐?创大斧劈的李唐?”

但凡文人雅士,登科之后敲门砖的八股文能丢,但历代书法名家乃至于有名画师的名字却丢不得。一时之间,主桌上为之哗然。尤其是应天府治中方捷更是两眼放光地站起身来,连连催促道:“快展开快展开,让大伙好好鉴赏鉴赏这位李成忠郎的大作!”

尽管徐勋离着远了,但小丫头吃饱喝足之后,却始终在注意着上头动静。当听到徐劲大剌剌地说那是李唐真迹,她不禁面色古怪地看着徐勋,却见对方仍是不动声色地坐在那儿大快朵颐,一时忍不住就在下头踢了他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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