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463)

想着这些关节,焦芳沉吟许久,这才问道:“贤侄不要拐弯抹角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是。”狄罗欠了欠身,随即恭恭敬敬地说,“晚生的意思是,首揆刘阁老是北人,天官的一二号人物是马尚书和老大人,老大人又偏生和刘马二人不和,在朝中臂助虽多,可科道言官这等人,关键时刻有时候也未必排的上用场的。晚生听说文选司郎中张彩是甘肃人,亦是咱们北人,马尚书对其多为倚重,如今吏部事务繁忙,大人何妨给他多加加担子?”

以焦芳沉浮朝堂多年的心性,哪里听不明白狄罗的意思,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生出了好几条法子。良久,他就冲着狄罗赞许地点了点头道:“贤侄今科弃考,实在是可惜了。”

“老大人太过奖了,相比焦兄,晚生才是真正的屡试不第,今科礼部试之前身体不适,索性就没有去考。况且连焦兄今科这样的文章都落榜,更何况晚生那点底子?”说到这里,狄罗见焦芳捧起茶盏喝了一口,仿佛是遮掩那份愠怒,他忙赔笑道,“老大人恕罪,是晚生失言了。只不过,从焦兄落榜,到老大人此番遭群起而攻,再到皇上口谕,这一波波的事情让人应接不暇,晚生苦思多日,实在觉得很难有人如此能耐。说句不好听的,除非宫外宫内的人相互勾结,恐怕是做不出这等事情的。”

这些天狄罗已经成了焦府的座上嘉宾,自然不复之前被软禁的光景,只出门的时候,焦芳素来派人在后头跟着,因而对其行踪也算了若指掌。得知其人除了江西会馆,便是只转过几家书铺画行以及文房四宝的铺子,交游也只及那些江西举子,他自然对人更加放心。此时此刻,他陡然想起前时李安来禀报过狄罗有江南事对自己说,他却没在意,如今再一想这其中的含义,他不禁心中一凛。

“你莫非说的是徐勋?”

“正是!”狄罗前时被软禁焦府,一时消息断绝,不免反省起了从南京到京师这期间,可曾忽略了什么信息。而等到这些天焦芳放宽了管制,他得以出门,立时在第一时间内吩咐京城各处的消息渠道打听自己要的那些情报,自然而然梳理出了脉络来。

“老大人可知道昔日轰动南京的赵钦一案?晚生曾经在金陵盘桓过好一阵,所以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内情。赵钦一案看似是赵钦自己贪得无厌作恶多端,又矛头直指内官惹怒了宫里这些老公公们,北镇抚司叶广出马证死了他的罪名。实则是他谋夺徐家田产,结果徐勋却得南京守备傅容青眼,于是这年纪轻轻的少年在南京兴风作浪,硬生生把这位有名的清流掀翻下马,可他自己非但没事,反而南监祭酒章懋还以他为赤诚君子。”

焦芳还是第一次听到此等情形,一惊之下连忙追问其中内情。待狄罗原原本本将那桩大案始末一一道来——倘若徐勋在此,必然会为之骇然,因为其中一些要紧的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而狄罗却说得宛若亲见——而焦芳听完这些,心中的后悔就别提了。

他早先怎就会觉得徐氏父子不过是好拿捏的暴发户!要是他知道徐勋竟空手套白狼,仅凭一己之力掀翻了赵钦,定然不会小觑了如此奸猾的小子!

“贤侄此言为何不早些说!”

“老大人恕罪,晚生也只是零零碎碎听到的这些消息,若不是这些天冥思苦想,只怕就忽略了过去。此子年少奸猾,错看的并不单单是老大人一个。”

就连他向来自负克敌制胜无往不利,还不是看走了眼!

因而,顿了一顿,狄罗便恭维道:“但现如今老大人既然已经认清了他的面目,接下来定然能一举翻转这不利局面。此子在京城毕竟并没有多少根基,凭借的只是太子和萧公公而已。然太子尚未成年,若皇上厌弃了他,他父子俩又怎能在京城立足?就算是萧公公,想来也要免不了担责。”

说到萧敬,焦芳不禁心头一动。想当初他只想到一方面,听说徐勋进言萧敬,使李荣前往斋宫陪伴圣驾,借此让皇帝因旧情而宽宥前事,如今想来,这何尝不是隔绝他的消息渠道!想到自己此番险些栽在这刁滑小子手中,他顿时眯了眯眼睛。

此仇不报,他焦芳的脸往哪里搁!

见焦芳已经意动,狄罗便趁热打铁地说道:“老大人,徐勋身上可做文章之处虽多,但要真正动其根本,却是难得很。不过,晚生今日听说,太子身边亲近的内侍张永已经奉旨监府军前卫?”

这消息焦芳也听说过,但吏部事务一忙,他也暂时没顾得上这一茬,但如今细细一品,他不免就生出了几分计较。于是,当着狄罗的面,他就叫了李安进来,吩咐其去查一查张永这些天的动静,等人出去后,他就冲着狄罗颔首道:“贤侄既是今科弃考,这三年便留在我府中吧。若三年之后你金榜题名,老夫一定竭力保你入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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