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565)

朱晖征用了巡抚衙门作为自己的临时总兵行辕,他这左参将自然不会委屈自己,选的就是神枪库对面那条人称副爷街上的副总兵府。他颇得朱晖信任,资历又老,别人自然不会和他争抢,副总兵白玉生怕自己随着张俊一起被撸了,虽不情愿,但也只能把正房腾出来给他。这会儿坐在屋子里,他想到前两天徐勋的硬气,忍不住就叹了一声。

想当初他年轻气盛的时候,可不也是这样儿的?只可惜他没有摊上个好老子,自己也没那机缘,几十年拼杀的功劳,就因为一丁点小事被抹杀得一干二净。他一边想一边自斟自饮,三四杯最烈的塞外春下肚,他便渐渐有些醉意,偏生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大人,有京城来的信使。”

微醺的神英没好气地一皱眉头,想到在京城相识的都跟着一块来宣府了,剩下的就没几个交情好的,他不禁更不耐烦:“是哪家派来的?”

“那人说……说是钟鼓司刘公公。”

一听钟鼓司刘公公这几个字,神英一下子跳了起来,那一丁点酒意立刻一扫而空。他和刘瑾不过是这一个月攀上的交情,指望的就是刘瑾能把朱厚照引到他那果勇营去看看练兵,要能瞧上他带出来的那些小子,兴许他就有飞黄腾达之望。这时候,他忙不迭地吩咐去引人进来,自己则立时三刻叫了亲兵收拾了酒盏酒壶等等,最后更生怕这屋子里的情形被人看见回报了刘瑾,索性亲自迎了进去。才出院子,见一个三角眼的汉子跟着自己一个亲兵快步过来,他又紧赶着上前几步。

“这大热的天,你路上可是辛苦了。”

“刘公公差遣,自然不敢怠慢。”那三角眼汉子仿佛要跪下,可一见神英立马伸手搀扶,他哪里会勉强,就势直起腰来,却从怀中掏出一封印泥封口的信递了过去,又说道,“刘公公吩咐过了,神将军看过之后,麻烦给个回文或是回执,我回去好复命。”

“好好好。”

神英得了信,心中大定,便吩咐那亲兵把人带下去好好招待,自己则是攥着那封信匆匆回屋。他可不像那些文官似的非得用裁纸刀,三下五除二直接把封套给撕了,一把掏出里头的信一看。知道刘瑾大字也不认识几个,平日都是让别人捉刀,他便先看了后头那一方小印,确认无疑方才看了正文,旋即眉头渐渐就拧成了一个结。

刘瑾那信上别的话都没有,只让他竭尽全力帮着徐勋,等做成了事情,到时候一定会替他在御前保举请赏。这信要是数日之前来,他铁定要以为这是笑话——毕竟朱晖此前上书就是儿戏,他哪有那样的本事帮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成事?可前两日眼见得徐勋那番表现,他就不觉有些心动了。

在京城督果勇营看似是风光,可京城那是什么地方?勋贵云集大佬密布,要作威作福他还远远不够资格,哪里比得上镇守一方的总兵?刘瑾是当今小皇帝身边最得用的太监,这要是他能顺带再帮上徐勋一把,有这两人帮忙,别说复任总兵,他就是封个伯爵也有望!

想到这里,他立时捏着那封信到了里头书桌旁,亲自磨墨之后就扯过一张纸,提笔蘸足了浓墨奋笔疾书了起来。只他拿惯了刀子,这笔杆子实在是不怎么利索,一个个字四四方方,最小的也有铜钱大小,一张小笺纸上根本写不了十几二十个字,须臾一张写完就又是一张。整整写了三张纸,他才把意思表达齐全了,把纸晾在一旁后,就摩挲着下巴上那浓密的斑白胡须沉思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再次听到外头传来了一声唤。

“大人……”

“又有何事?可是那信使着急返回来催促?”

“回禀大人,不是那信使。是府军前卫百户齐济良来访,说是有件事请大人帮忙。”

想着什么就来什么,神英颇有一种瞌睡偏有人送枕头的感觉。他立马给了回信,又厚厚犒赏了那个信使打发人回去,旋即吩咐传见齐济良。等见着人的时候,发觉对面那少年尚不满十五,尽管是有意打扮老成,可依旧难以掩去面上那一团稚气,他顿时满腹狐疑。

这齐济良又不是说来送信,难不成徐勋会派这么小年纪的娃娃来和自己商谈大事?再者,此子他也听说过,仁和大长公主的独生子,曾经郑旺的案子据说就和这位有关,能进府军前卫指不定是大长公主苦苦求来的,怎么可能是徐勋的心腹?

面对神英审视的目光,齐济良不禁有些紧张。他在京城虽说时虽说走在哪里都有人敬着,可人家是敬的他家世,现如今在军中,那些成年人就未必会看着他母亲大长公主的面子了。想到临行前徐勋叮咛嘱咐,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挺起胸膛说道:“我家大人遣卑职拜上左参将,言说闻听左参将曾镇宁夏延绥宣府大同,四边地形了然于心,所以携地图一副想要请教左参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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