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652)

“衣裳还给爷爷……不过,您见客需得我陪着,时间不能太长,否则爹爹回来肯定要责罚我没照顾好您!”

“你这孩子!”

徐勋在外头正堂上坐了老半晌,茶也喝了半盏,这才听到外头一阵说话声。隔着那一层斑竹帘,他影影绰绰看见外头人影近了,他连忙放下了手里那一只全新的成化窑青花茶盏,又站起身来。下一刻,门帘就被人高高挑了起来,紧跟着,就只见一个小童儿扶着叶广进了屋子。不过是数月不见,他就发现叶广的面色蜡黄神情憔悴,行动之间竟也有些迟缓,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于是,打招呼寒暄过后,他不免又欠了欠身。

“若早知道叶大人这一病不轻,我就该早些来的。”

“早来晚来都是来,徐大人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叶广呵呵一笑,突然瞥见一旁的小孙儿叶尧正在偷觑徐勋,他便拍了拍那小脑袋道,“这就是爷爷对你提过的徐大人,快去上前磕个头。徐大人可不比你爷爷只知道抓人没上过战场,才刚立了老大的功勋回来。”

徐勋这才知道扶叶广进来的不是叶家的僮仆,而是叶广的小孙子,不禁愣了一愣。见叶尧不过七八岁光景,脸上还一团稚气,可偏要一本正经装小大人似的,上前一本正经屈膝磕头,他连忙起身一把托起了那双胳膊,把人扶起之后上看下看,这才冲着叶广笑道:“叶大人你这不是存心要我好看么?我才长他几岁,就让他给我磕头?”

“有志不在年高,你这年纪别人中了举就已经是少年神童,怎及你已经做出了一番事业来!再说了,受了这个头,你总得给一份像样的见面礼,之前要不是他通融,我这个当爷爷的还没法出来见你,这小家伙就惦记着他父亲让我少见客的话。”

“哦,这么说,我还应该贿赂贿赂他?”徐勋闻言哈哈大笑,所幸他出门在外,身上总喜欢带些小玩意儿,略一思忖就从腰间解下荷包递了过去,见叶尧警惕地退后几步仿佛不敢收,他就板起脸说道,“打开看看,要是真不要就还给我,还有大把人跟在后头要呢!”

叶尧被徐勋说得生出了兴致,犹犹豫豫伸出手去,等抓在手里解开一看,见里头竟然是一个骨牌,他不禁大为奇怪,抓在手里就对徐勋问道:“徐大人,这是什么?”

“这是这次我从北边虏寇那里得来的,算是战利品。要是嫌血光凶气就还我,不然就留在身边玩玩,日后等你长大了,自己也上阵杀敌抢这些东西来!”

“好!”叶尧一下子眉飞色舞,紧跟着才想起去看叶广。见爷爷只冲着自己点了点头,他如释重负,抱紧双手又像模像样做了一个揖,“多谢徐大人厚赐!”

“长者赐,你这做晚辈的也该有个回礼,去,到书房好好写几个大字送给徐大人!”

叶广见叶尧口中答应着就退出了正堂,这次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收回眼神时,见徐勋笑吟吟看着自己,他便自嘲地笑道:“年纪大了,不免宽纵些孩子。尧哥儿性子和他爹类似,都有些犯执拗,所以他爹到今天也就是个锦衣百户,我一直都不给他什么正经职司,免得他一不留神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如今我在还好,倘若我不在,还有谁会回护他。”

“叶大人这话就不对了,且不说你虽还不到说廉颇老矣的时候,就算是真的七老八十了,没看朝中那许多年过八旬的老大人们还正老当益壮么?退一万步说,就是将来你不在了,只要我在一日,令郎和刚刚的尧哥儿就会照应到底。”

听到这丝毫没有一丝凝滞的话,叶广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便眯了眯眼睛,面上露出了深深的欣慰:“徐大人,虽说我不是那等恋栈权位的人,可人非草木,总是有爱恨,原本你可以顺理成章揽在手上的锦衣卫,却生生拱手依旧让了给我,这情分我心领了。我当初在金陵不过是一时爱才,随手结一个善缘,要说这情分你早就还了,此次大可不必如此……”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撵着往别人的饭碗里夺食!”

面对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叶广不禁哑然,随即莞尔笑道:“既如此,那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便是活该……我也不说那些见外的话了,只要我叶广在一日,这锦衣卫便绝不会做不利你的事……”

“叶大人一言九鼎,我虽然年轻,但也可以给一句明话。只要你在一日,这锦衣卫的位子,我便不容别人染指!”

等到叶尧终于写出了自己满意的一幅大字,双手捧着匆匆回到大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爷爷和徐勋坐在一块品茗谈天的情景。眼看徐勋接过字细细一看,旋即就笑眯眯地夸奖了他两句,他不觉挺起了小胸膛,满脸的高兴,及至叶广笑容可掬地说等他长大了,就荐到徐勋的府军前卫去,他就更眉飞色舞了,哪还计较客人呆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父亲容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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