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698)

总算是把小皇帝说得又心动了,徐勋自是心定,当即快步跟在了后头。然而,这法子听起来不错,可接连两三个院子他们都撞见了管事太监,这迷路两个字一出口,立时被人劈头盖脸斥了回来,要不是他趁着朱厚照发飙之前把人拉住,指不定就要闹腾出什么事情来。就当他渐渐也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暗道难不成今日真的是出行不利时,朱厚照已经气冲冲地一马当先闯进了前头一处有些偏僻的院子。

“有人没有!”

由于接连吃排揎,朱厚照这嚷嚷中自然而然就带出了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话音刚落,东厢房那边就有人打起了帘子出来。那女郎年方二八的光景,梳着螺髻,身穿葱黄色对襟衫子,碧色的挑线裙子,通身上下就只有耳垂上的一对玉塞儿,乍一看朴素无华,可再一细看,那眼眸里头却是温柔妩媚,很有一种半熟不熟的风情。快步过来之后,她便问道:“请问小公公到这来是……”

见总算不是那些面目可憎的管事太监,朱厚照的脸色这才稍稍和缓了一些,而徐勋趁机抢在前头说道:“大热天的,咱们奉命到这儿找一位公公,可不巧迷了路,想讨口水喝……”

这话还没说完,正房和西厢房门口原本拨开帘子瞅动静的人立时缩回了手,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里头的抱怨声:“还以为是司礼监那位老祖宗或是哪里的贵人派人来呢,原来是个没品级的小子,吵得我这午觉没睡好!”

“做什么白日梦呢,谁不知道前头琼芳院那几个院子才是司礼监那位老祖宗眼中看得上的人,咱们这算什么牌名,分到了这样的偏僻地方,会有什么贵人来?”

“睡觉睡觉,真是的,这大热天的下午也不得消停,什么见鬼的迷路……”

朱厚照被这乱七八糟的话挤对得一肚子火气,要不是被徐勋一把拉住,他几乎能立刻大发雷霆。那年长的女郎回头望了望屋子,又快步到外头探看了一眼,见除了跟在朱厚照旁边的徐勋没有别人,连忙招手示意两人跟着到了树荫底下,又快步到了屋子里去端了两杯茶来。

“两位小公公,她们也是天热脾气大,这才埋怨两句。这儿管事的陈公公规矩最严,他才刚出去一会儿,你们喝了水快走,否则撞上他没好果子吃。”

“什么没好果子吃……”刚刚一路来都没撞上什么好事,这会儿听到这番话,朱厚照终于面色稍霁,接了茶咕嘟咕嘟喝了两口,他的眉头立时紧紧锁成了一团,“这都是什么茶!”

“什么茶?当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产的陈茶!”朱厚照话音刚落,东厢房的帘子便再次高高打起,这次出来的却是个满脸盛气的高挑女子,“知道咱们没钱给人打点,没权让人照应,饭菜不是冷的就是馊的,茶叶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残留下来的茶叶渣子,就差没把发霉发臭的东西送来,要添什么就得拿钱出去填,你要不满你去问那陈公公!”

见那高挑女子一口气说完了便摔帘子回了屋子,起头那端茶出来的年长女郎便叹了一口气。这时候,朱厚照不禁沉了脸,没好气地说:“这次采选,我听说宫里拨给的钱粮很是优厚,怎么至于用这种茶叶渣子,还有什么冷的馊的饭菜……他们就不怕你们里头出了后妃娘娘,到时候找他们算账!”

那年长女郎把徐勋喝空的茶杯放回手里的茶盘,见徐勋没有做声,她便低声叹道:“小公公别说这话了。要出一位后妃娘娘,那得是祖上积多少德。她也是一时随口说说,你们别放在心上。”

她嘴里这般说着,心里却不免暗叹。那一位终究是家里祖上出过一位三品官。可52书库,两代没出一个进士,那就败落了。更何况进了宫里,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瞧着这两个小火者年纪小又冒冒失失的,想把风声传出去,可就算侥幸成功,陈公公未必一定下台。可到时候万一人照旧屹立不倒,动一个宫女还不容易?

“随口说说?”徐勋眉头一挑,这才笑眯眯地说道,“毕竟隔墙有耳,人心叵测?”

那年长女郎愣了一愣,却没有答徐勋的话,而是板起脸正色道:“少说这些闲话了,赶紧走吧!前两天隔壁院子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误闯了进来,结果陈公公一怒之下,被拉出去就是四十大板,眼下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徐勋深知这宫里没品级的小火者就犹如消耗品,死活都是大太监一句话的事,这提醒倒是真心实意,因而不禁笑道:“多谢姑娘好心,我们这就走。”

“急什么!”朱厚照难能遇到有人肯和自己说话,又见这年长女郎不像他见过的那些宫女似的总想着搔首弄姿,而是敢拿起架子训斥过来,他不禁来了兴致,一把拽住徐勋不让他动,这才笑嘻嘻地问道,“姑娘提醒的很是,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谁,是哪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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