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725)

眼见得那小总旗一声令下,下头那些幼军齐刷刷逼上前来,将他们这一行七八个人围得严严实实,秦公公顿时脸色大变,几乎不假思索地开口叫道:“不过是一丁点小事,大人何必如此顶真?我是内官监太监刘公公底下的人,还请大人千万行个方便!”

“我不过区区一个总旗,当不起你称一声大人,可也不会平白无故给人背黑锅!”那小总旗把手一扬,手中的乌木牌在太阳底下黑沉沉的,上头的字眼看不清楚,“虽说我在东安里门才没几天,可上头钱大人和马千户早就特意让宫中的老公公们说过规矩。这乌木牌上头的内字多少号,便是代表人在宫里的职司。他说是内官监的,这乌木牌上却写着内字三百六十八号,可那分明是更鼓房的编号!还有,这乌木牌入手分量不对,上头的漆色也不对,你还敢狡辩?就算你是刘公公的人,伪造宫中通行乌木牌的勾当,谁来说都不成!”

一口气说到这儿,那小总旗一努嘴,当即有两个佩刀幼军一左一右上前去,伸手直取那个乌木牌验出有假的小火者。然而,那个四十开外的小火者却在这关头往后疾退了两步,随即大声嚷嚷道:“皇上明鉴,小人冒死进宫,只为奏当今国母被幽居之事!张家一门两侯,享尽荣华富贵,其实却才是真的冒为皇亲。可怜国母郑娘娘千辛万苦,方才诞下麟儿,如今却非但不得见皇上之面,而且自己还被幽居浣衣局……”

他一嗓子就是嚷嚷什么国母被幽居,一时间在场众人全都傻了眼,就连知道夹带这么个人进宫担了大干系的秦公公亦是瞠目结舌。等到他说到浣衣局,那小总旗总算是惊醒了过来,一个箭步照着他的面颊就是一个大耳刮子,只听响亮的啪的一声,说话的那个小火者便被一巴掌抡倒在地,一同落地的还有两颗大牙。

见其倒地之时还口齿地含糊在那叫嚷什么,小总旗不依不饶抓着佩刀就用刀柄对着其嘴上乱捣一阵,见其嘴上血肉模糊,他方才心有余悸地随手从衣裳下摆撕了一块布条下来,胡乱将人的嘴堵住了,这才环视了四周一眼,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了,既然已经知道了是此人擅入东安门,那这些人就有知情不报之罪,还不一体全部拿下了?”

听到这一声喝,下头人方才如梦初醒,一个个铆足了劲头扑上前去,而秦公公直到两个人一左一右扭住了自己的胳膊,他方才只觉得脑际轰然一声巨响,一下子醒悟到自己这次是捅了多大的马蜂窝,那张脸几乎如同纸一样惨白。

他就不该为了从前出的那点小纰漏被人要挟,又不合收了那五百两的好处,竟相信了这家伙只是想进宫探望一下人在浣衣局的闺女,冒险夹带了人进宫来!

由于事情非同小可,东安里门的这一场闹剧在第一时间报到了朱厚照面前。小皇帝原本正在绞尽脑汁用金丝编着一只蝈蝈笼,打算装上自己刚刚亲自在琼苑捉到的一只蝈蝈给张太后解解乏,顺便用剩下的金丝编个小玩意哄哄周七娘,乍然听到之前的郑旺冒认皇亲案居然被人用这样的方式重新翻了旧账,他一时气得嘴角直哆嗦,劈手就把好容易才编了一大半的那金笼摔在了地上,随即怒喝道:“混账东西,这种人是怎么让他混进东安门的!”

刘瑾偷瞥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谷大用,心里把手底下那秦山骂了个狗血淋头,可事情出都出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皇上息怒,都是东安门的守军玩忽职守,居然让拿着伪造乌木牌的奸徒蒙混过关。”

“玩忽职守?东安门是宫门的第一道关口,居然有人敢在这种地方玩忽职守,简直是……”朱厚照一下子卡了壳,好一会儿方才气咻咻地骂道,“尸位素餐,白吃了朕的俸禄!来人,传朕的旨意,东安门上值守的那些守军,全都拿下了,流放辽东……不对,直接流放到哈密去,朕倒要看看,他们在那里可还敢玩忽职守!”

明知道这种未经内阁的中旨发出去要引起轩然大波,可皇帝在气头上,刘瑾巴不得把那些可能会把自己也牵扯进去的人物全都尽快远远发落了,因而竟是一声不吭。反倒是谷大用觉得这样一来麻烦更大,不得不轻声提醒道:“皇上,这些人都是京卫的将士,什么时候发落都不迟。当务之急,还是先严审那个妄造妖言的人。”

“你说的没错!把人押去左顺门,朕要亲自审问!”

听到这话,无论刘瑾和谷大用不禁全都慌了。想当初弘治皇帝亲审郑旺,就已经闹出了轩然大波,现如今小皇帝才刚登基就又引来了同样的麻烦,这若是再亲审,指不定在外头引出怎样的谣言来——对于谷大用来说,这事情是他亲自插手,从东厂和锦衣卫手里抢过侦缉大权的好机会;而对于刘瑾来说,让小皇帝审出那个把人夹带进宫的蠢货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那决计会毁掉他苦心经营的好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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