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1062)

李家人一贯深知打女真人的要旨。分化拉拢,逐一各个击破,但速度不能太快,否则全都打没了以后战功哪里来?当然,女真无力打,还有察罕儿的土蛮和泰宁部的速八亥。养寇自重这四个字虽说不好听,但多少领军将领不是暗自放在心上?

“来人!”

等一个仆人应声而入,李如松就吩咐道:“去一趟客院,如果汪公子还没睡,就告诉他,王杲不日就要押送进京,他既然想见见这个人,我明天就带他去。顺便让他带上那个小齐,让他们祖孙也见一见。”

他到时候再带上那个乳名叫做小罕的奴儿哈赤,也就可以瞧一瞧,王杲和这对外孙到底有多深的情分,日后有些事情也就好筹谋了。

第五五三章 囚笼中的枭雄

整个辽东不设布政司和按察司,民政和刑名说是由山东布政司和山东按察司带管,但所有文武之中,哪怕连李成梁这个总兵,却还是受节制于辽东巡抚张学颜。所以,在大多数时候,如果真的有反了各项律法的犯人,都是在各级文官衙门看押,唯有战俘例外。由于辽东一面是女真,一面是蒙古,常常处在两面交战的情况,战俘往往都出自这两族,悍不畏死,故而广宁的辽东总兵府监房直接于地下开挖地窖,整个防守可以说是密不透风也不为过。

当汪孚林跟着前头的李如松,被四个家丁牢牢看在当中的那两兄弟,自己落在最后,沿着石头砌成的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时,他就发现,这里并没有其他监牢中那种阴暗潮湿外加让人掩鼻的味道。他也是有过好几次探监经历的人,但不管从前哪一次,和眼下这一次都没办法相提并论。且不说名将种子李如松带路,探视的是女真一代枭雄王杲,就拿前头那兄弟俩来说,那就真的可以用风云际会四个字来形容。

地牢总共两层,守备森严,军纪肃然,压根没有牢子饮酒作乐掷骰子赌博,嬉笑怒骂浑然不把职司当成一回事,沿途所见全都是五步十步一个,垂手而立的军卒,当他们经过的时候整齐划一地行按刀礼,却谁也没吭声。这里的大多数的牢房全都空着,显然这座专用来关重要战俘的地牢不接待普通的犯人,而此次哈达部的王台让人送来的,也仅仅只有一个王杲,并没有别人。只有当经过一间有犯人的牢房时,李如松头也不回说了一声。

“这里头关着的,是格保和咬当哈,和之前死在古勒寨的来力红齐名,都是王杲的亲信部将。”

汪孚林对于王杲身边的人只了解个大概,毕竟,兵部的册子上,主要记录的是女真比较有名的族酋名字,像来力红这样杀过明将的当然榜上有名,其他的就没了。而且,大多数将领全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译名,他着实没本事把这些拗口的名字记下来。所以此刻听到李如松着重点出,他少不得就着昏暗的灯火往里头瞧了瞧,却只能隐约看见两个被重重镣铐锁住的黑影,别的就再也看不清楚了。

可是,当他转头过来时,却看见前头被人一左一右挟持住的那两兄弟中,努尔哈赤的反应很平静,而舒尔哈齐却死死咬住了嘴唇,显然心情波动很大。他故意拖后半步,仍然落在最后,眼看那座乌漆墨黑的牢房就快过去的时候,他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的牢房中飘来了几个字眼。

“玛法……它斯哈……哈哈济……罕……勃极烈……”

尽管汪孚林勉强根据发音,分辨清楚了几个词语,比如玛法指的是老爷又或者爷爷,勃极烈指的是大首领,罕要么是认出了努尔哈赤,要么就是汗王的意思,但大多数都是有听没有懂,其余的就完全一抹黑了。他唯有在心里暗叹,在辽东这地方,语言不通就等同于聋子。他快走几步追上前头的人,发现这些人不知道是没听见后头的动静,又或者听见也没当一回事,他想了想,干脆就硬挤到了舒尔哈齐身后半步远处。

果然,只有这个十岁少年没有那么深的城府,此时此刻眼睛里满是泪水,却强行忍着没掉下眼泪来。

很快,他就看到前头的李如松停了下来,原来已经是到了最后一道铁门。进去之后他就发现,一墙一门之隔的这里赫然是第二层地牢的尽头,木栅栏对面墙上的高处是七八盏油灯,虽然只能够照亮眼前这一丁点地方,但比之前那昏暗已经好得多了。从他的位置,能够看到里头盘腿坐着一个头戴重枷,脚上锁着镣铐的汉子。人很消瘦,灰白头发和胡子乱糟糟的,正往后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仿佛对外间的动静毫不在意,更没有抬头看他们这一行八个人。

此时此刻,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兄弟被人两两架起胳膊提溜到了木栅栏前,因此完全能够看清楚里头那名囚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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