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1068)

这一次,沈家叔侄没有回答,汪孚林本来也根本没想回答,可没想到张学颜死死盯着自己,他寻思着只能含含糊糊恭维一下:“外受降所毕竟是隆庆六年才设立的,至今才三年不到,再者女真人就算彼此之间有内斗,不得不逃亡,最好的选择也是投靠女真邻近部落中的有权势者,就如同建州女真的王杲甚至会去投奔海西女真的王台一样,所以轻易不会内附。所以说,广宁外受降城能有这样的规模,已经很不错了。”

就算他不是张学颜和李成梁的下属,好话又不要钱,多吹两句又不掉块肉!

“外受降城安置的,只是从我隆庆五年上任以来,新近投附的女真人。也就是从隆庆五年开始,新附女真全都不留在边疆,而是解送广宁,分投安置,一年后更是设立了外受降所集中编管训练。”

让汪孚林意想不到的是,说到这里,张学颜顿了一顿,竟然又开口问道:“你觉得,如果我一年之中要这外受降所增至女真降人上千,是否有可能?”

这一次,汪孚林货真价实有些为难。说不可能吧,天知道张学颜和李成梁是怎么想的,到时候说不定会觉得他小看了他们;可要是附和着张学颜的口气说可能……会不会在后头等着他的是什么圈套?这不能怪他想得太多,实在是因为碰到的事情很不少,一次一次给吓怕了。于是,眼珠子一转,他就用很不正经的口气说道:“张部院说可能便是可能,说不可能便是不可能。”

听到这话,汪孚林身侧的李如松简直有一种不忍直视的感觉。张学颜这个辽东巡抚为人苛刻刚正,文武上下就没有不怕他的,就连父亲也多有几分忌惮,汪孚林这就算自忖不属于他管,干嘛要回答如此轻佻,这不是让张学颜看轻吗?

然而,张学颜却并未动怒,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眨动一下,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外受降城虽说是我上奏于隆庆五年建立的,但万历元年,兵部汪少司马巡阅辽东之后,不止是这里,又在辽阳设里受降所,安置蒙古降人,两年来已经也安置了三百余人。那时候少司马就说过,希望日后两大受降所能够如唐时受降城一样,控降人数万,以夷制夷。没想到少司马尚未再次巡阅蓟辽,他的侄儿新科三甲传胪却已经到了辽东。”

听到这里,汪孚林不禁有一种很不妥当的感觉。果然,张学颜竟是冲着他打了个手势。虽说心里没底,但汪孚林还是策马上前,谁知道张学颜竟是一抖缰绳离开了大队人马十几步远,等他跟上之后,方才说出了低低的几句话。

“王杲将不日解送京师,然则其长子阿台当初却带走了不少部众。如若置之不理,古勒寨不出一两年便会重新东山再起。先前破古勒寨时,辽东大军得回王杲所有的敕书三十道,其余的应该是被王杲及其子侄带走。海西女真哈达部王台送来了王杲,却没送来敕书。我给你敕书十五道,条件是你招纳女真降人一千。此外,我给你抚顺马市以及开原马市许可文书十道,如若事成,不管徽商愿意到辽东来讨生活,还是其他籍贯的商人,全都可以通融。”

此时此刻,汪孚林第一个念头便是——又被汪道昆坑了!他完全忘了,这辽东是他自己要来,并非汪道昆要求。

第五五六章 我很看好你!

这算什么意思?难道张学颜才刚回来就知道了他这么个人,然后李如松那个大嘴巴把他到辽东的所谓赚钱目的已经告诉张学颜了?又或者说,张学颜还真的是早就注意到了他,他汪小官人见钱眼开难道很有名吗?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人物不对,后头还有李如松和辽东铁骑,以及那三个女真少年,汪孚林险些出口迸出一个靠字。饶是如此,他还是用很勉强的口气说道:“张部院着实高看我了,我以前不过是小打小闹做点小本生意,又刚到辽东,民政军情一抹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你知不知道,令伯父少司马汪南明的位子,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稳当?”

汪孚林暗道张学颜今天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干脆光棍地说道:“愿闻其详。”

“他是谭部堂的老部下,蓟镇戚大帅的密友,抗倭的时候确实有功,但在福建巡抚任上节制军伍却显然还差点杀伐果断,这才会被人参奏。当然,这些都不要紧,坏就坏在,他这名士情结太重,单单是到我这辽东巡抚手上的兵部公文,但凡他经手的,必定文辞华丽,要看个老半天才能看出到底说的什么事。就是之前巡阅辽东时上奏的几个题本,他和我商量时我看过,也是一样。而行文累赘,素来是首辅大人最讨厌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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