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1259)

尽管从前并不认识,但如今同病相怜,两位推官私底下少不得交流,眼见七八天了,这事情还没个头,无论刘垓还是史元熙,全都觉得焦头烂额。好在他们带来徽州府的亲随四处打探各种风声互通有无,这一日,傍晚从府衙回来的史元熙从随从那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当下便立刻来找刘垓。

由于府衙官廨总共就那么有数的几间,所以两人以及所带的书吏和随从,借住的是府城中一座商家别院,两人各占一个院子,门对门却也方便。当史元熙进门的时候,恰好听到正房那边传来了刘垓的声音:“你说什么,那时候歙县衙门被三县闹事的百姓围了,是汪孚林出面解围的?天哪,我就说呢,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灾星怎么可能不露头!”

听到刘垓这个太平府推官竟然好像挺熟悉汪孚林的,史元熙不禁有些好奇,连忙快步到了门边叫了一声刘兄,片刻之后,厚厚的门帘就被刘垓亲自打起,一见他就笑道:“我正要找你来呢,我身边这些人真是主次不分,竟然刚刚才打探到此次徽州府夏税丝绢纷争当中,那个汪孚林也有掺和一脚。你和汪孚林是科场同年,而且名次也隔开不远,总该熟悉他吧?”

“恰恰相反,只闻其名,不熟其人。”史元熙故意开了个玩笑,见刘垓愣了一愣,他就一摊手道,“科场同年到底怎么回事,刘兄你是过来人,应该知道的,这得多当了几年官之后,叙同年才重要。而礼部恩荣宴那是一桌一桌按照名次来,只要不是一桌,那就基本上连打照面都未必认得出来,我和他还差着十几名呢,不是在一桌,怎么会熟悉?而且,汪孚林一向不怎么参加文会诗社,又一直在京候选,我是早早就放了宁国府推官,这就更生疏了。”

见刘垓顿时哑然失笑,他方才饶有兴致地打探道:“不过我刚刚在外头听刘兄的话,反而好像挺熟悉我这位三甲传胪同年?”

“不是熟悉,我在太平府毕竟当了整整四年多的推官,徽州米业行会就是从他任会长开始,这才在太平府的芜湖设了堆栈仓库。芜湖虽说不是太平府治所,可比当涂更繁华,消息传得很快,一来二去,这位汪小官人还没考上三甲传胪之前,那名声我就都听得快耳朵起老茧了。”

刘垓将汪孚林当初在徽州在杭州,在汉口,在南京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如数家珍似的告诉了史元熙,见其瞠目结舌,他便一摊手笑道:“就这么不到二十的年纪,折腾出那么一堆事情来,居然还能有本事考中进士,反正我是无话可说。徽州地面,尤其是那些休宁粮商,歙县盐商,全都把他当成财神,但因为他而倒霉的那些对手,则无不将他当成灾星。尤其是他走到哪都能撞上事情,这更是让人叹为观止,不信你看看辽东和京师,那居然都不例外,这次他一回徽州养什么见鬼的病,居然又出事了,不是灾星是什么?”

尽管知道刘垓后半截话主要是开玩笑,可史元熙还真的被逗乐了。他找刘垓本来就是合计一下,是不是要借着同年的名义去汪家探望一下,如今刘垓主动提到了汪孚林,他也就顺势提出了这个建议。果然,刘垓微微沉吟之后,立刻笑着说道:“也好,择日不如撞日,我一直久闻其名,不见其人,今天就去见识见识,这位大名鼎鼎的灾星汪小官人究竟是何风采!”

说走就走的这两位推官完全忽略了他们住在府城,而汪孚林住在县城,这时候是傍晚,只要府县两城相连的德胜门一关,他们一过去就回不来了。

之前那些天,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在临时寓所和府衙两点一线地连轴转,歙县县城虽说就在府城东面,他们却还是第一次来。思忖反正没人认识自己,两个差一届的进士全都没有坐轿,而是选择了骑马,前头各是一个牵马的书童。初来乍到的他们原本还以为需要一路问过去,可进德胜门之后才问了第一个人,那位路人竟是直接非常热心地带路,直到把他们带到县后街,这才开口说道:“就是正对着县衙知县官廨后门的那座汪宅就是,随便问个人都知道。”

仅仅从这一件事,刘垓和史元熙就真真切切地认识到,汪孚林在这歙县县城中名气有多大。

既然有这样的提示,两人也没有再继续问路。更何况,自从汪孚林再次回来之后,门前好歹挂了块汪府的牌匾,他们除非是眼神太不好才会错过。见那门头异常朴素,刘垓和史元熙刚刚还说过汪孚林的财神名声,不禁都有些意外,再次确定了一下那汪字应该没错,年纪小两岁的史元熙方才亲自去敲门。不多时,大门就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发型有些古怪的脑袋探出来打量了他们一眼,继而就拉大了些,整个人都闪了出来,却是一个缺了半边耳朵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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