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1676)

“是人才,就是太扎眼,而且他和元辅走得太近,得缓缓试探才行。现如今冯双林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各方,也包括他。”张宏轻轻咂吧着嘴,许久方才低声说道,“你先不要去见他,这两天我要带潞王出宫赏玩,趁机把锦衣卫和东厂的眼线都汇聚过去,到那时,你再替我见他一面。”

第八零八章 堂官的大洗牌

兵部左侍郎汪道昆因病请辞,兵部尚书王崇古因弹劾请告老。

谁都没想到,在张居正夺情风波的节骨眼上,兵部竟然先出了这样的变故!这下子,兵部竟是只剩下了右侍郎曾省吾一个了!

而在万历皇帝接受了这兵部两位堂官请辞之后,张居正便正式接受了夺情的诏令。这下子,便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早就议论纷纷的朝中更是一片哗然。在这种节骨眼上,汪道昆用最快的速度卖了自己那座宅子,遣散了许多家仆,收拾了行李回乡。从前他虽说也曾经罢官赋闲过,京师这座宅子却一直都放着,现如今连房子都卖了,这简直不是告病,而是告老,竟给人一种放弃起复的感觉。

直到这时候,他方才看出世态炎凉来,殷正茂派了个心腹长班来,问过事情缘由之后,竟是唯恐避他不及。殷正茂这个同年兼同乡尚且如此,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别说程仪,连送行都不提一句。而许国却打发金宝和自己的长子一同过来,提早给汪道昆送了个行。据说因为这样的分歧,殷正茂和许国两人次日仿佛还起了一番争执,曾经看似牢不可破的歙党,倏忽间便分崩离析了。

然而,不少清流却对汪道昆此举大为赞赏和钦佩。因为车马箱笼总有不少,汪家一行人行进速度很慢,出城往张家湾运河码头方向走了不过十里,便先后有好几拨人追来送行。汪道昆听着那些表示慰问,表示同情,表示钦佩的话,最初有些愕然,到最后就完全麻木了。可是,当最后一拨人来送时,当那马车停下,从上头下来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文士时,他才终于吃了一惊。

竟然是詹事府詹事兼侍读学士,比许国早一届,且更加负有盛誉,人皆道是未来阁臣之选的前辈榜眼王锡爵!

汪道昆自忖和王锡爵完全谈不上交情,此时竟忍不住愣了一愣,直到对方下马车上前,他才立刻在老仆的搀扶之下,徐徐下了马车。两边见过之后,他却只见王锡爵竟是深深一揖道:“南明前辈此行告病归乡,人人无不知你是规劝元辅不成,这才黯然隐退。这朝廷大佬之中,吏部尚书张子文也不过是不上书留元辅而已,却不敢规劝,相形之下,比你差远了!”

没想到王锡爵竟然拿自己和张瀚比,汪道昆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暗叹自己说是毅然请辞,免得歙县三人党树大招风,给汪孚林去桎梏,顺便还能看出人心,可归根结底,何尝不是成名捷径?他深知在这人来人往的官道上,不能标榜太过,立刻摇摇头说:“荆石贤弟言重了,我只不过是多年戎马,而后又是案牍操劳,故而积劳成疾,这才归乡休养,并不是什么劝谏首辅不成而黯然隐退。否则,这就是拿他人之事求名,太不厚道!”

王锡爵微微一怔,旋即却呵呵笑道:“南明兄真是谦谦君子。你是私信相劝,如今元辅已经接受了夺情,我他日却也准备登门相劝。若是元辅还是不肯接受,恐怕我也会如你这般,上书请回乡了。”

汪道昆听到王锡爵在如今这等眼看就可以掌管翰林院的时候,竟然也打算硬干一场,不成就急流勇退,避过眼下这段张居正执政的时光,哪怕从前与其并无私交,也不由得心情震动。不过,他也知道和自己的弟弟汪道贯这才刚出仕相比,王锡爵胞弟王鼎爵却是叶钧耀那一届的同年,名次更在二甲前列,兜兜转转都在两京六部任职,前年就已经转到外任当提学道,再说,王锡爵又没有张四维这种恐怖的仇人,就算辞官也不用非得留谁在朝中以防万一!

“那还请荆石贤弟珍重。我就先走一步,回乡奉亲,享天伦之乐去了。”

见汪道昆笑着揖别,王锡爵眼见汪家一行人继续起行,车马箱笼全都显得简简单单,他深知松明山汪氏和自家太仓王氏一样,都是富商出身,根本用不着做官贪墨来维持生计,如今这极其简单的行李,必定是变卖了大件木质家具,将不要的过季衣物折价出让的结果。可是,对于汪道昆身为张居正亲信,选择的却不是张瀚那种投机性强的消极对抗,而是堂堂正正写信的方式,他还是颇为钦佩。

至于他自己……他会和对汪道昆说的那样,找准机会,堂堂正正登门去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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