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1737)

“我来见你,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进京,让你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多加提防,至于剩下的事,和你无关,你即便探知什么,也不用想着我的安危。我既非拥张,也非反张,只纯粹随着本心去做,若让我抓到幕后算计者的破绽,自会反击。你记着,此事你吕师兄一无所知,不要惊动他,知道吗?”

汪孚林还没说答应又或者不答应,却只见何心隐已经悄然打起了一边窗帘,突然一个窜身,竟然打起前头车帘,直接跳了下去。等他反应过来探头出去看时,却发现马车恰好来到了一处巷口,外头就是人来人往的集市,这会儿四下里人头攒动,哪里还能找得到何心隐人在哪?他干脆也不放下车帘,直截了当地对刘勃说道:“找个僻静的地方停车,我有话问你!”

当马车穿过这处集市,复又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暗巷之后,刘勃不等汪孚林发问,便直截了当将自己出门为小北到许家送信,结果回程途中被何心隐半道截住,打探了汪孚林今天和谢廷杰在崇国寺见面后,就弄了辆马车在崇国寺后门守株待兔的事情说了。见汪孚林有些气恼,他赶紧请罪道:“公子,虽说何先生那时候直截了当表明了身份,又说找您有急事,可我到底不该透露了您的行踪,都是我的过错。”

汪孚林摆手制止了刘勃的请罪,若有所思地说:“他认得你,你却不见得认识他,到底他是怎么截住你的?更何况,以你吃了那次大亏后就小心谨慎的秉性,总不至于他一说你就信?”

“这……我当时其实是不大相信的,不过何先生在东南名声很大,他一出剑,和公子的路数如出一辙,又说出了吕公子的事,我这才信了。”刘勃缩了缩脑袋,没敢说自己出言不逊,结果面对那么一个看似干瘦的老头儿,一剑就被对方架在了脖子上,那狼狈样就别提了。见汪孚林果然不再追问,如释重负的他瞅了一眼身后那马车,就小声问道,“公子之前的马匹是寄存在哪的,我驾车送您回崇国寺,再去车马行还了这马匹吧?”

“也好。”

当汪孚林揣着重重心事回到汪府的时候,悄然下车的何心隐也和两个健仆会合,找到了外城骡马市旁边的打劫巷。如果陈炳昌在这里,一定会惊讶得叫出声来,因为,这正是谢廷杰在外城的宅邸。他从后门进去之后,直接来到了谢廷杰的书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今天去崇国寺是见汪孚林?”

虽说源出同门,但谢廷杰一听到这话,还是眉头一挑,以为何心隐竟然在监视自己,自然心中大为不悦。可还不等他说话,何心隐就将今日同样去找汪孚林的经过大略解说了一遍,当然绝口不提此次进京的真实目的。得知竟然是冲着同一个人去的,谢廷杰心下稍安,可到底汪孚林在姚少师影堂中的那番话让他耿耿于怀,他少不得透露了今日一些谈话细节,谁知道却被何心隐直截了当嘲讽了回来。

“你找汪孚林想让他维护那些清流君子?那不是与虎谋皮?谁不知道这些人就是瞧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除了长着上下一副嘴皮子,其余的事情常常做一件砸一件,更何况汪孚林在这些人手上,又不是吃了一两次亏。他让你找申时行和许国这样的人没说错,你要是去找王锡爵,说不定人家转头就告病请辞,你还得白忙活一场。好了,今次我跟着你上京,也偏劳你不少,所幸之前一直只扮做老仆,应当少人得知。接下来我要做的事不想连累你,今天便和你道一声别。日后有无再见之日,全凭缘分,告辞。”

“呃,夫山先生!”

谢廷杰见何心隐拱拱手后转身就走,忍不住叫了一声,却只见对方脚下丝毫不停留,竟是径直消失在门外,他不由气得一跺脚,心里实在是恼火。心学弟子虽多,但政(三)见(观)不同,在朝的如此,在野的还是如此,否则若能拧在一起,那是一股多大的力量?可想归想,他也知道实在是不大可能,因此气恼过后,也顾不上何心隐了,而是再次匆匆出门,打算去拜会一下其余亲朋故旧。

毕竟,才不到四十的他怎能甘心就在光禄少卿这种说不上得力的位子上一直沉寂下去?

而当汪孚林回到家中时,直奔正房咕嘟咕嘟灌了一气茶水,正要对小北说起今日见到何心隐的事,小北却抢在他前头说道:“徐爵那边,严妈妈发现他新收了一房小妾,人是皇上身边心腹张鲸的侄女。据说,张鲸想要借此巴结徐爵,希望说动冯公公,跻身司礼监。”

汪孚林一下子把别的事情暂且抛在了脑后,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觉得,此事冯保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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