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1761)

田义确实是受命行事,并不知道此中名堂,可这会儿看到张四维先是态度客气,此时却多了几分硬梆梆的意味,他就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背后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他素来秉持着与人为善的宗旨,如无意外,并不想和张四维这样的内阁阁老起冲突,因此并没有愠怒,而是和颜悦色地说道:“既如此,便请阁老让人取来,我回去向冯公公和张公公复命就是。”

“既如此,那好,窦宣,你去取来。”等到那中书舍人去后,张四维知道从田义口中也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再加上心绪大坏,也没有心情和这位显然颇有圣眷的文书房掌房东拉西扯,随口言语了一两句之后,就借口事务繁忙去埋头做事了。不多时,那中书舍人取来记录,田义也没有多停留,而是拿了东西便告辞离去。他这一走,那中书舍人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立刻溜之大吉,张四维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冯保和张宏这是什么意思?一贯面和心不合的两人莫非合流了?而且还全都怀疑上了他?

心烦意乱到毫无睡意的张四维一直捱到三更的更鼓敲响,这才铺床就寝。可是,辗转反侧了也不知道多久,他却依旧难以合眼,眼前和心里全都被各式各样的猜测臆想填得满满当当。算算入阁之后这几年,他只发现自己不但毫无所成,反而还将舅父王崇古给赔了进去,如今分明是暗地里做的那件事更是可能被人揭破,他可谓被人逼到了绝境。可以说,他这么多年仕途,如今竟是到了节骨眼上!

当此之时,是继续隐忍,赌一赌张居正是信自己,还是信别人的谗言……还是干脆就破釜沉舟,殊死一搏?

就在他半梦半醒,委实决断不下之际,他只听得外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本来就睡得不深的他一骨碌爬起身来,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最终试探性地低声问道:“谁?”

这一声问话后,外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可片刻功夫之后,他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如同蟋蟀似的鸣响。借着屋子里那昏暗的灯光,他分明看到门缝中仿佛被人塞进了什么东西,这一惊之下顿时再无犹疑,慌忙翻身下床,趿拉了鞋子上前去,却发下地上赫然是一张揭帖。

打开一看,那上头的蝇头小楷却怎么都看不清楚,他只能拿到床头油灯旁边,一扫之后便发现,上头的大意赫然是邀请自己拿出高拱的那些文稿,揭破冯保和张居正当初蒙蔽圣母和皇帝的阴谋,将这内外二相拉下马来。事成之后,首辅归他,内相则归己。

居然明目张胆地和自己谈事后分内外之权,而且还自信能够取冯保而代之……除却小皇帝身边最亲信的二张,还能有谁?

就在他拿着揭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时候,却只听外间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喧哗,紧跟着,外间便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阁老,阁老,司礼监冯公公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话音刚落,就只听门被人一下子撞开,就连门闩也吃不住那股大力掉落在地。看到冯保大步走了进来,捏着手中揭帖的张四维只觉得一股寒气直上心头,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恶意。

不论手中这东西是真是假,他都被人算计了,而且竟然是这等四处破绽的赤裸裸陷害!

第八四一章 冯保的逆鳞,小汪的应对

什么叫张阁老出了什么事?他才接触到张宏,才刚把何心隐给送出京城去,还什么都没做呢,张四维就坑进去了,这怎么可能!

都察院广东道掌道御史直房,汪孚林一下子用极其凌厉的眼神盯着胡全,而胡全哪里受得了这个,慌忙开口说道:“其他的小的都不知道。孙公公不是寻常的中官,小的也只是远远侍立在台阶下头,之所以能听见,那还是因为小的耳力特别好……”

“够了,不用说了!”

知道问不出什么,汪孚林便立时打断了胡全,心想从前那些胡全伺候过的左都御史,也不知道有多少隐秘给这么个家伙听去了。他当下再不迟疑,收拾了一下书桌,确定哪怕万一有人再次偷进自己的直房,也不会发现什么,这才随同胡全出了直房。

当他踏入都察院正堂,就只见陈炌正在来来回回踱着脚步,走神到甚至都没注意到他进屋。不得已之下,他只能轻轻咳嗽了一声。

直到这时候,陈炌才仿佛回过魂来,立时郑重其事地说道:“世卿,午后皇上在文华殿召开朝议,你随我同去。”

汪孚林没有问都察院是否还有别的掌道御史同去这种愚蠢的问题,答应下来的同时,他便试探道:“可还有别的老大人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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