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1972)

两个锦衣卫的现役军官在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直房里长吁短叹说着新主子,陈梁在外头把风,这情形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也不知道会跌碎多少眼珠子。只不过,两个当事人却毫无这样的自觉,反而低声交换起如何到刘守有那儿打探消息的法子来。如果汪孚林让他们非得把人弄出来,他们自然会觉得棘手,可既然只要保证刘守有不动刑,他们盯着刘守有看看能不能摸出顶头大上司背后的人,这点事情他们却还是很乐意接下的。

刘守有就算是锦衣卫的首脑,扣的又只是松明山汪氏的一个家仆,可如果真的敢贸贸然动刑,别说刘守有自己,就连整个麻城刘氏都会遭到巨大打击。

因此,在一时想不到什么最合适的法子时,刘百川就站起身道:“不管了,我亲自去走一趟,借着劝谏两句的机会探探口风。我去了之后,郭老弟算准时辰,就借口陈梁从汪爷家里人那边听到些什么,跑来禀报,这样双管齐下,总能从刘都督嘴里掏出点话来。”

刘守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北镇抚司已经在汪孚林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下,完全成了筛子。他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汪府的那个家仆吴十二给扣下来审问,并不是因为张四维的请托——张四维也完全没时间请托他这件事,就算交情也得放在其次——完全只是出于自己心底那说不出的担心。

那就是他担心汪道昆和汪孚林伯侄俩并不是真正反目,而是仅仅做出一个姿态,所以关键时刻,汪道昆才会在收到张四维的信之后,做出如此强烈的反应。对于已经站了队的他来说,张居正手底下头号战将,又或者说打手汪孚林的动向,一直都是最值得关注的。

更别说他从皇帝三番两次赏赐东西给汪孚林的举动里,嗅出来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而且,汪孚林对于辽东文武的那番措置,又让他看出了几许异样。

所以,他对吴十二的态度是威逼利诱,整整两天虽没有动刑,但疲劳审讯的精髓却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以至于吴十二因为日夜都不得休息,迷迷糊糊之间,自然而然就吐露了许多内情。此时此刻,刘守有便针对连日以来记录的那些细节,继续进一步核实。

“你说汪道昆在回乡之后,和汪道蕴几乎没有往来?”

“是,逢年过节虽说有送礼,但老爷也就是吩咐夫人照单还礼,却没有走动。”

“汪道昆的长子汪无竞据说曾经和汪孚林一块习练过制艺,如今他还只是秀才,就没有去找过汪孚林的养子汪金宝?”

“没有……大少爷如今日日都在苦读,基本上不出门,老爷刚给他说了一门亲事,他就更加沉默寡言了。”

“那这次汪道昆让你送信来之前,家里可有什么风声?”

“老爷看了信之后大发雷霆,后来还请了族长过来一同。老爷送族长出来时,族长脸色铁青,口口声声说是就算汪孚林有一千一万不是,也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更何况婚事那时候操办得光明正大,这封信简直是滑稽到极点!”

几十个问题不厌其烦地颠过来倒过去反反复复地问,又确定吴十二已经到了极限,刘守有终于轻轻舒了一口气。他没有再让跟随自己审讯的那个北镇抚司小旗不断地用凉水泼吴十二的脸,让其强行保持清醒,而是任凭其脑袋一歪睡了过去,这才沉声说道:“找个大夫给这家伙好好看看,到时候再恐吓几句,赏他二十两银子,谅他回去也不敢胡言乱语。”

“是,都督。”

当刘守有从审讯的小屋中出来时,就只见刘百川正在门口转圈,他就没好气地喝道:“你这是没事情做了吗,到我这来闲逛?”

“都督。”刘百川连忙一溜小跑上前,赔笑说道,“卑职知道都督这几日都在忙着审问那个汪道昆派到京城送信的下人,正好打探到一个消息,所以特意来禀告……”

刘守有顿时脸色一沉:“我只是因为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事涉次辅张阁老,总得对冯公公有个交待,这才留着人多盘查几日,查一查是否假冒。”

“是是是……”刘百川对刘守有这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做派嗤之以鼻,面上却一点都没表露出来,反而还点头哈腰地说道,“卑职知道都督做事谨慎,可这消息也非常要紧,事涉张阁老……”

刘守有这才立时警惕了起来。他这几日的心思全都放在汪道昆和汪孚林之间的真实关系上,对张四维那边就没那么注意了,点点头示意刘百川跟着自己回直房再说,等进了屋子之后,他就直截了当地问道:“说吧,什么事?”

“听说那一日汪道昆的信送去之后,张阁老把长子张泰徵叫了过去,当着其三弟张四教的面,把人训得狗血淋头。卑职斗胆打探了一下,发现这封信很有可能不是张阁老写的,而可能是张泰徵冒用张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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