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286)

汪孚林此刻和人嘴上相争,莫非还有后招?

汪幼旻越战越勇,只觉得从前关于汪孚林的那些传闻言过其实,而一旁伯祖父汪尚宁那赞赏的眼神更是让他飘飘然。因此,他突然掷地有声地说道:“要平息那些米行粮店不肯收歙人卖粮一事,其实根本就不用那么麻烦,只需歙县衙门雷厉风行,把那桩案子按照律法公正审判完之后就行了!汪小相公舍弃这个最简单的办法,却要另外号召大家仿照什么义仓社仓开义店,这才是真正的舍本逐末!据我所知,松明山汪氏可是豪富,难道连这点钱都拿不出?”

听到侄孙这最后一句话,汪尚宁险些直接拊掌叫好。汪道昆既然让你代表松明山汪氏,可你真有调动那巨大银钱的能耐吗?

就在这时候,刚刚引了宾主上楼,自己悄然退到了下头的状元楼东家洪仁武却匆匆上了楼。他来不及站稳便脸色惶急地说:“府尊,各位老先生,大事不好了!状元楼前被一大帮乡民给堵住了,看样子足有上百!”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早就转移的战场!

当一二十个往日自重身份的乡宦士绅来到状元楼三楼倚栏凭窗的座位前,看到底下聚拢的人群时,不禁齐齐为之色变。尤其是徽州知府段朝宗那张脸,更是几乎挂满了寒霜。就在这时候,自觉刚刚占尽上风的汪幼旻突然扭过头来,满脸讥诮地瞪着汪孚林。

“汪小相公,今天召集各位乡中耆老士绅的人,是你和程公子,眼下却有这么多刁民闹事,是不是也应该你出面去弹压平息?要知道,这里旁边就是歙县的最大荣耀,唐状元的状元坊,而此地距离徽州府衙也只有一箭之地,真的出了问题,你承担得起吗?”

汪孚林斜睨了汪幼旻一眼,随即便满不在乎地说道:“只看到人员聚集就认为必定是刁民闹事,汪公子,你的眼界实在是浅薄。乃轩,既然我们两个是今天的主人,我先下去,其他客人你帮忙款待。洪东家为了今天这场宴会,准备了不少拿手菜色,却又和当初的英雄宴不同。这其中,便有上好的清水蟹,还请各位在这临窗的好位子上细细品尝,我去去就回。”

见汪孚林说完这话,一拱手后就施施然离去了,汪幼旻只觉得蓄力一拳打在空气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他觉得汪孚林是在说大话,其他不了解这个小秀才的也多数认为那只是色厉内荏,可程老爷见程乃轩笑容可掬地和洪仁武一块招呼众人,心里那担忧就淡去了很多。几个往日和他往来甚密的友人低声询问时,他就笑着说道:“孩子们长大了,也该学着独当一面,我信得过他们。”

程老爷这信得过三个字,不远处的段朝宗听到了,于是,即便桌子上黄澄澄的大螃蟹喷香扑鼻,他却也没心思吃,索性站在窗边俯瞰楼下,可那吵吵嚷嚷的声音却让他根本无法听分明众人都在说些什么。直到汪孚林人终于出现在楼下,仿佛举手示意肃静,又叫了两句什么,不多大一会儿功夫,那上百号人就安静了下来。他正诧异于小秀才的威望,却看到汪孚林回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多谢汪小相公程小相公救咱们于水火!”

“祝二位小相公将来科场大捷,公侯万代!”

“那义店实在是雪中送炭,否则咱们还不知道要睡多少天破庙大街!”

随着这些声音,顷刻之间竟是有不少人跪下磕头。面对这样的一幕,楼上原本带着看戏心态的乡宦士绅们,不少人都呆住了。原本举杯喝茶的汪尚宁更是死死捏着茶盏,倘若不是年老体弱,他兴许能把茶杯捏出个印子来!他身边汪幼旻就更加瞠目结舌了,年轻自负的他没有别人的城府,回过神后竟是失声叫道:“这不可能!定是那汪孚林找人演戏!”

汪尚宁有些恼怒地瞪了汪幼旻一眼,见其死死盯着楼下的场面,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他之前对这个侄孙的那些赞赏全都转化成了不满。果然是歹竹出不了好笋,汪尚宣这么个一事无成的祖父,怎么可能养出一个沉得住气的孙子?

状元楼下,汪孚林亲手把那些下跪的乡民给一个个搀扶了起来,同时又示意其他要跟风的人不必如此。最后,他才退到了原位,大声说道:“各位,之前歙县南溪南乡民打砸了一家米行,这确实是他们犯法在先,可那些米行粮店因此就不收歙人的粮食,实在是欺人太甚!之前还有其他五县的乡民幸灾乐祸,觉得是我们没理在先,可结果如何?就算是他们五县的人卖粮,粮价还不是比从前又跌了两分银子!”

“所以,所谓的义店,我也没怎么多想,纯粹是听到不收歙人粮食的消息,满腔义愤,拉了好友程公子,又承蒙戚家军的戚百户带着其他老卒仗义疏财,就连大家今天看到的义店,都是临时在征输库旁边找到,好说歹说向居户借的三间屋子!今天,我把歙县各位有名望的乡宦士绅全都请到了这里,就是希望大家能在义店之中都凑一份子,能够让更多的歙民受惠!南溪南吴老先生因为知道消息得迟,却还有感于本村乡民的遭遇,慨然捐助二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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