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374)

这时候,萧枕月方才闪了进来。他也好,刘会也好,刑房吴司吏也好,全都属于三班六房中少有的骤然飞黄腾达的异数,平日里关系好归好,可他终究是吴司吏的下属,所以没事也不随便往户房凑。这会儿吴司吏已经回家去了,他又心里揣着事情委实没主意,这才跑来找刘会。他在刘会面前坐下,不顾自己比刘会还大几岁,认真地问道:“刘哥,你说这次大宗师下来亲自主持调考,汪小官人和程公子应该没问题吧?”

要是其他的,刘会肯定想都不想就会给出回答,但岁考这种事,他别说只是户房司吏,他就是县令知府也没法打包票。于是,他只能含含糊糊地说道:“汪小官人和程公子最近都在闭门苦读,又有名师辅导,总应该有把握的。”

是应该有把握,而不是绝对没问题,这种区别,萧枕月怎会听不出来?他终于把心一横,先把谢廷杰先过来徽州的事情说了,听刘会说,已经从府衙那边得知了这个消息,他顿时再无怀疑,低声说出了另外一件事。

“我今天在汪家三老太爷门口,正好看到一个人进去。当初提学大宗师不是来处理汪小官人的事吗?如果没记错,那一次,跟在他身边的就是这样一个监生。”

刘会登时再没有半点核算各里秋粮数据的心思,支着扶手霍然起身,“你确定没有看错?”

“只是一个照面,然后就是个背影,我只能说,应该有八分准。如果是真的,这样一个人和竦川汪氏勾勾搭搭,实在可疑。如果是假的,人家让我看到这一幕,难不成是想让汪小官人对提学大宗师起疑?”

第二零三章 汪小官人的恶名

在鸡飞狗跳,风起云涌的氛围之中,提督学校巡按南直隶谢廷杰谢大宗师,终于风尘仆仆抵达了徽州府城。这一次,他不是处理区区一个生员的问题,而是要对徽州一府六县所有生员进行岁考,所以驻扎的地方当然是徽州府学。然而,府学生员们并没有得到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福利,因为谢廷杰一入驻,府学就停课了,所有生员各回各家,各见各妈,就连府学的两个门子都得了严令,倘若敢放外人进来,那么一体开革不说,还要挨板子!

提学大宗师摆出了这样闭门谢客,油盐不进的态度,有心钻营的人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不说别的,谢廷杰此来轻车简从,但跟着他帮办事务的监生,再加上随从,也有将近十人。这十人总不可能犹如谢廷杰一样从不出门。一时间,但凡他们露出行迹,总会有一大堆苍蝇想尽各种办法凑上去。至于谢廷杰自己,也不可能真的谁都不见,就比如品级比他高不少的徽州知府段朝宗,他就不可能将其拒之于门外。

其他各省的提学大宗师品级都有至少五品,但只是按察副使,受制于布政司和按察司的主官;而南北直隶的提学官则是品级很低,不过七品,却因为挂着巡按要职,直接向都察院负责,位卑权重,一任官太太平平当完,回去就能蹿升到五品。故而,谢廷杰一听说江西遗才试闹出大纰漏,提学再加上布政司按察司,只怕要倒下一批人,他就立刻决定,宁可辛苦一些操劳一些,也要在今年的岁考中跑遍南直隶十几个府。

所以,他对段朝宗不免有些谨慎提防,生怕这位知府替人关说人情,暗示他应该把谁谁谁放在一等二等。好在段朝宗压根就不提这个,只是对他辛苦奔波表示慰问,对江西那边的死难生员表示同情,顺带叹一下苦经——因为徽州府没有贡院,府学地方不够,只怕到时候要动员差役临时搭建考棚。毕竟,和唐代考试那样,每个考生就发一个坐垫,连桌子都没有,让人左手悬腕拢卷,右手悬腕书写,简直是和练功似的,现在的生员们绝对要闹翻天了!

谢廷杰也知道,把实行了多年的类考,一下子变成调考,地方官肯定会犯嘀咕有意见,于是,他欠了欠身,诚恳地说:“段府尊的难处,我知道,但我也是不得已。说实话,岁考也和取生员似的,用县试府试道试这样的类考,这一点朝中不少人都颇有微词,觉得如此一来,提学官鲜少深入各府县学校巡查,这提督学校四个字就变成了空文。所以,我才不得不用调考。其实,这次要不是时间实在不够,我本来是打算走遍六县,每县分别岁考的。如果仅仅是多花点功夫,就能避免出江西那边似的惨剧,不论怎么说还是值得的。”

段朝宗也就是半真半假抱怨一下,毕竟在眼下这个时间岁考还算好的,因为秋粮完税截止日期是在明年二月,正好不用挤在一块。他又盘桓了一会,说了些官面上的话,当下就站起身预备告辞。可就在谢廷杰起身送他的时候,突然开口问道:“对了,歙县叶知县以及县学冯教谕将汪程二生员增补为廪生的事,段府尊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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