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424)

结果,这三人当中,一人竟与他同姓,却是婺源人汪应蛟,今科举人。因自觉立刻去考进士希望不大,就抱病告免,主动放弃了明年上京参加会试。据他所说,这是和歙县人程奎学的。然而,让汪孚林更加哭笑不得的是,此人说到程奎之后,竟是忿忿不平地说:“程书霖对那汪孚林也太过推崇了,不过是今年才刚通过道试进学,岁考又侥幸吊一等榜尾的小秀才,他却口口声声说汪孚林在他之上,置我等辛辛苦苦从乡试考场中搏杀出来的举人于何地?想当初我和周兄正好人在外地,没有参加英雄宴,否则定要会会他!”

这同姓的仁兄貌似对自己有些意见啊!

汪孚林摸了摸下巴,却一点都没生气。举人嘛,自然有傲气,想当初李师爷不是也如此?而他更意外的是,一旁与这汪应蛟同行的两人中,同样来自婺源的周文,竟是反驳起了汪应蛟的话:“程书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要论读书和学问,汪孚林也许还差点火候,可人家这几个月来度过的难关,放在你我身上,倘若同是秀才生员,你能有对策?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们不就是因为打算再磨砺磨砺自己,方才决定推迟参加会试?”

汪应蛟显然对友人帮别人说话很不满,当即气恼地瞪了过去,两人竟是就这样争执了起来。这时候,三人中最瘦小也是最年长,却只是生员的程任卿,方才打圆场似的劝和道:“好了好了,二位别吵了,这里还有别人呢!汪兄若是不服气,你赶明儿上歙县城中县后街汪家去要求会文就是了,那位岁考的卷子至今可还贴在府学之外,四道题目都完成得相当不错。”

“那也比不上我们乡试三场九天的辛苦!”汪应蛟硬梆梆迸出了一句话,可眼睛瞥见一旁的汪孚林和男装的小北,发现自己忘了外人,顿时有些不自在了起来,赶紧强笑问道,“这位贤弟的口音,似乎是来自歙县?”

人家都因为自己险些吵了起来,汪孚林可不想丢个重磅炸弹在他们面前,眼珠子一转便信口开河,“在下歙县西溪南人。说来也巧,和汪兄正好同姓,在下汪……北。”

小北看到这三人因为汪孚林争得不可开交,在旁边看热闹看得正有趣,听到汪孚林瞎掰是西溪南人,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可听到最后一句,她顿时很悲惨地被口水呛到了。她伏在马背上咳了个昏天黑地,眼角余光瞥见汪孚林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自己,还做了一下帮不上忙的手势,她险些都没给气死!她就不明白了,汪孚林瞎掰什么名字不好,竟是要拿着她的名字去作怪!

“原来是汪贤弟。”汪应蛟却不知道小北正在暗骂,只以为是人不小心。他冲着汪孚林拱了拱手,甚至都没意识到西溪南大多是吴姓,而一河之隔的松明山才大多是汪姓。等到汪孚林还礼不迭,他才又看向了小北,“那敢问这位贤弟是……”

小北很想不开口的,以免露出破绽,但此时此刻显然避不过去,她暗中埋怨汪孚林多事,只能有意压粗了嗓子说:“我姓胡,胡佳木。”

她只不过是按照汪孚林的起名方式,随便给自己瞎掰了个名字,可未曾想话音刚落便是一声好。却是这位有几分书呆子气的汪应蛟拊掌赞道:“佳木二字,足可见令尊当年起名时的苦心!虽说是无木不成林,可佳木者,国之栋梁……”

这一次,他还没说完,发现此人竟然扯到了小北的父亲,汪孚林不得不打断道:“汪兄,时候不早,这龙川村可是距离很不近,再不赶路恐怕会来不及!”

他的同伴显然也受不了汪应蛟的啰嗦,在一旁帮腔道:“对,现在赶路要紧,有什么话到了龙川村再说!”

汪孚林瞅了一眼小北,见她只是面色稍稍一黯,并没有生气愤怒,顿时心中一松。接下来这一路虽只是纵马小驰,可要走的路远远多过松明山到徽州府城,所以,第一次长途骑马的他自然觉得腰酸背痛。即便是午间时分,众人只是停下来,吃了一顿干粮当午饭,便继续赶路,等到龙川村,已经是傍晚,四处炊烟袅袅,西边的天空尽是红艳艳的晚霞。三人之中书生气最重的汪应蛟诗兴大发,吟诗一首,让汪孚林大为庆幸自己报了个假名。

否则万一人家拖了自己要求做诗唱和怎么办?

尽管此时太阳落山,绝对不是拜客的时节,可汪应蛟口口声声要遵从古风,拜客尽心意即可,硬拖着两个同伴前往,早知道胡家不好进的汪孚林也就和小北跟在了后头。当来到那座看上去颇为光鲜的大宅门前,小北本能地闪躲到了汪孚林背后的阴影中,而前头三个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敲了门。不多时,大门依稀开了一条缝,整理好衣衫的汪应蛟就开口说道:“我等来自婺源,后面两位来自歙县,我们今天是来求见梅林先生遗属胡二老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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