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851)

“是,那个沈应奎是这么说的。”那亲随见张佳胤脸色有些阴晦不明,他便补充道,“是之前来拜会过老爷的那位汪小官人陪他一块来的。”

张佳胤怎么都想不明白,邵芳的女婿怎么会和汪孚林混到了一起,干脆就吩咐那亲随出去把人带进来。甫一见面,他的目光就落在了虎背熊腰的沈应奎身上,心中忍不住暗自嘀咕,倘若这家伙是邵芳的儿子而不是女婿,朝中那两位想要赶尽杀绝还差不多,毕竟一看便是江湖强人。然而,等见其随汪孚林一块长揖不跪,他顿时就有些愕然了。

“沈兄是常州府学生。”汪孚林替沈应奎介绍了一下,见张佳胤得知人家是秀才,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他就轻轻咳嗽了一声,“沈兄的经史文章还是很扎实的,否则也不会跻身府学。我和他虽是之前在丹阳邵家盘桓时才认识的,却因为他为人豪爽仗义,一见如故。得知邵芳和我之间那点过节,沈兄就和邵芳大吵一架,翁婿俩割袍断义,他一气之下拂袖而去回了武进,是我这次特意去告诉了他,他才知道此事,于是就和我同路过来了。”

“学生是晚辈,不好非议岳父的不是,只求张巡抚能够让我收敛他的遗体,送回丹阳安葬。”

张佳胤听到沈应奎如此说,想着邵芳人都死了,没必要卡着这种正当要求,当即点了点头应道:“也罢,此事本部院就答应了你。只是你既然是生员,就该明了是非,日后熟读圣贤书为上,须知你岳父交接匪类,煽风点火,妖言惑众,可谓是死有余辜……”

这种当高官的人本来就喜欢说教,更何况沈应奎是邵芳的女婿,等闲来说冷遇苛待甚至斥责都是不足为奇,如今只得训诫,沈应奎知道这已经是因为人家看在汪孚林同行的份上了。因此,哪怕心里压着再多的情绪,他也只能默不做声地听着。等到张佳胤终于告一段落,他瞥见一旁汪孚林也显然长舒一口气的样子,自己明明心情沉重,此刻却又有一种莫名轻松的感觉。

然而,就在汪孚林已经知机提出告退,他也准备跟着走人的时候,外间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张巡抚,听说邵芳的女婿来了?”

随着这句话,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官员进了屋子,却是常镇道冯玉平。他眼神阴沉地扫了一眼沈应奎,突然沉声说道:“来得倒正好!我正愁无缘无故走脱了邵仪没地方找,你却自己送上门来!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汪孚林没有出声,立刻看向了张佳胤。果然,张佳胤在他的注视下,立刻眉头倒竖:“冯观察,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丹阳押送过来的邵家婢女已经招认,就是这沈应奎潜入邵家带走的邵仪,之前说什么强盗歹人所为,不过胡诌的借口!”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指斥,汪孚林见沈应奎面色纹丝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倒是佩服其定力,当即开口说道:“张巡抚,我们今早从武进出发,经过丹阳的时候,也曾经听说了邵芳之子邵仪于前夜失踪。可前夜我陪沈兄在常州府衙官廨中和苏推官痛饮消愁,沈兄大醉之后,晚上就和我一同借宿在了府衙官廨客房。昨日一早,我们才向苏推官告辞。从进去到出来,府衙内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不知这位冯观察说沈兄带走邵仪,这话从何说起?”

冯玉平顿时脸色一僵,他正待喝问汪孚林是谁,竟敢信口开河,却只听张佳胤开口说道:“这是刚刚调任兵部侍郎的汪南明的侄儿汪孚林,他之前深受邵芳之害,绝不会为邵氏说话。”

冯玉平到了嘴边的话不禁给噎了回去。可他不开口,汪孚林却继续说道:“不过既然冯观察既然如此说,不妨将那邵家婢女带来,和沈兄当面对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时候只能进不能退!

尽管沈应奎也吃不准馥云是否出卖了自己,可事到如今他也知道与其把这一点危险拖后,还不如立刻让其爆发出来,因此当即点头说道:“学生附议。”

张佳胤早就讨厌冯玉平的擅作主张指手画脚,当即想都不想地吩咐道:“既然如此,立刻将那邵家婢女押来,本部院当堂审问!”

原本是自己主导,却一下子被张佳胤抢去了主动权,冯玉平不禁恼羞成怒。可他又拿不出拦阻的理由,只好站在那生闷气。可等到两个牢婆将馥云押上来之后,他只觉得脸上如同针刺一般火辣辣的,却是张佳胤和汪孚林沈应奎六道目光全都集中在他的脸上。

因为此时此刻馥云根本无力上堂,是被两个牢婆架上来的,身上衣裳血迹斑斑,竟然是已经受过重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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