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928)

听到麻沸散三个字,汪孚林不禁挑了挑眉:“不是说华佗的麻沸散早就失传了?”

“屁的失传,华佗之后那么多名医,琢磨出差不离的麻药又有什么奇怪,虽说不可能让人喝了之后就躺尸,随便你开肠破肚,但让重伤之后痛得受不了的人好好睡一觉,这总是没问题的。小子你怎么废话这么多,快给钱!”

汪孚林也吃不准这老头的医术到底是高明还是拙劣,眼见帅嘉谟的气息还算平稳,禁不住老头一再催促,他就往怀中掏了掏,可手一探入其中,他方才想起出来时换了一身衣服,眼下身上是一文不名,顿时有些尴尬地把手伸了出来。还不等他说话,耳边就传来了老头的一声嗤笑。

“得了,你就别装了!别看你一身棉布袄子,看着像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可你这细皮嫩肉,再加上这出门不带钱的做派,就知道绝不是这穷鬼的侄儿,必有蹊跷!我不管你什么用心,回头付了诊金,人要是醒过来愿意跟你走,我绝不拦着,否则你就别动那心思。我黄老儿虽说是个医术不入流的大夫,可也好歹活了大半辈子,总不能让自己手里没死的病人被人给诳去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没想到这死要钱的老头竟然如此难缠,眼睛犀利,心里更是明白,自忖已经露馅的汪孚林也就不装了。见四下里的伤者全都还昏睡着,显然是因为那非正牌麻沸散的功效,他就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之前伤员送到这里之后,有没有像我这样的人来问过探过?”

“有,尖嘴猴腮不是好人的样子,嘴里口口声声也是说来看叔父,却不肯给诊金,给我抡着棒子赶走了。”老头见汪孚林脸色不大自然,当即似笑非笑地说,“放了你进来是因为你小子看着顺眼,相由心生,就算心里有鬼,也不至于有杀心。我也不问你到底和此人什么纠葛,还是那句话,我把人弄醒了,他要肯跟你走,我绝对不拦着。”

听说还有人找到过这里,汪孚林顿时再也没有任何犹豫:“那就劳烦你先让他醒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对他说。”

“好!”

老头儿想都不想便应了一声,到了帅嘉谟身边,伸出手在其身上几个部位又是掐又是揉,不消一会儿功夫,汪孚林就只见门板上躺着的那人眼皮微微动弹,半晌之后就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见其眼神有些茫然,他就凑上前去,低声说道:“帅先生,还认识我吗?我是汪孚林。”

汪孚林!

帅嘉谟只觉得面前的年轻人有些眼熟,当听到那自我介绍,三年前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浮上了心头。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微弱含糊,别人根本听不清楚的声音。而这时候,他就只听得汪孚林继续说道:“你要是放心跟我走,就眨一下眼睛,要是愿意留在这医馆继续养伤,就眨两下。时间不多,等到夜禁之后就不方便了。”

同样凑在一旁的老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刚刚弄醒的病人,见其只微微眨了一下眼睛,便死死盯着自己二人,他顿时气馁了下来:“行,你跟这小子走吧!只有一条,诊金一两都不许少,如今不是建国之初还有惠民药局的时候了,药材那么贵,我一个穷大夫可贴不起!”

第四八七章 雪夜杀机

尽管已经是夜禁时分,但一辆骡车穿行在夜色之中,专挑那些没有木栅栏的小胡同走,倒也还算安稳。骑马跟车的两个汉子没有一个多嘴多舌,一人还牵着缰绳带了一匹空坐骑随行,只有寒风在这雪夜中飒飒作响。而赶车的那汉子便是之前对汪孚林自称是在福建打过倭寇的,这会儿戴着斗笠嘴唇紧抿,却是比之前的嬉皮笑脸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凝重。

骡车中,盖着厚厚棉被的帅嘉谟半靠在板壁上,麻沸散药效过去后,身上伤处那钻心的疼痛再加上骡车的颠簸,让他的五官全都抽搐在了一起。尽管如此,面色苍白的他还是死死盯着一旁坐着的汪孚林,仿佛只有这个端坐在身边的少年,能够让他生出几分安心的感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方才开口低声问道:“汪小官人是什么时候进京的?”

“今天。”汪孚林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见帅嘉谟一时错愕难当,他便无奈地一摊手道,“别以为我是和你一个伤者胡扯寻开心。我这边才刚刚忙完南京的事情回到歙县,我家那位叔父仲淹先生就火烧火燎从京城赶了过来,说是你人正在京城,闹腾出了不小的风波,让我这个当初惹是生非的赶紧去收拾烂摊子。所以我就在家里只呆了没几天,就顾不上运河淮扬段还在堵塞,山东段以北已经封冻,直接从陆路上京来了。结果今天刚到,就碰到这档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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