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933)

见芶不平口中答应着,眼睛却骨碌碌乱转,汪孚林就笑道:“老卒遇老卒,你们应该颇有共同语言才是,他们确实都是打过倭寇的浙军旧部。”

“啊?”原来是真的!

直到汪孚林吩咐去备马,这就要回汪府,芶不平方才忍不住用力晃了晃脑袋。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军中兵卒,虽说当初有武师教授武艺,但真正上阵,也是当初在福建几次最棘手的情况,就算这样,他也一直引以为豪。汪道昆正因为有这段经历,这才能够跻身兵部,身边有他们这种见过血的毫不稀奇,可汪孚林又怎么能够招揽到那些抗倭老卒的?这些常常被当地官府斥之为老兵油子的家伙,尽管潦倒了落魄了,可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服从人的!

昨晚他注意到了,汪孚林说出那杀无赦三个字的时候,那左右两骑人竟是货真价实地准备就此拼个死活,一点犹豫都没有!

即便在茫茫大雪中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汪孚林骑马稍稍绕了点路,问了个人,仍然很轻松地就找到了汪府。昨夜突发事件太多,没有第一时间回来报信,但他安置好帅嘉谟,自己随便睡了半宿的时候,芶不平却还特意回来报了个信。正逢九日,身为兵部侍郎的汪道昆早就去上朝了,尽管只是幼主的万历皇帝多半也就是走个过场,但百官每逢三六九哪怕是雨雪天也不能偷懒。而汪道贯和汪道会兄弟不在书房,而是拥裘围炉站在书房前的屋檐底下。

“两位叔父这是在赏雪?”

一身蓑衣斗笠上全都是厚厚雪花,若不是这一声称呼,以及之前的通报,汪氏兄弟恐怕都要认不出人来了。听到汪孚林如此调侃,汪道贯便笑道:“在京城呆的时间长了,也就不像在南边的时候,动不动就伤春悲秋,看到掉两粒小雪珠子就诗兴大发,着实是看得烦了。京城这地方下一场大雪,内城外城就会压塌房子,就会有人冻死饿死,总之绝对不是瑞雪兆丰年的好事。至于我们在这挨冻,还不是为了慰问你刚到京城就险些出事的辛苦?”

“哦,敢情是为了安慰我呀。”汪孚林见汪道会没好气地白了不正经的汪道贯一眼,似乎是准备把话说得严肃一些,他就赶紧抱拳道,“天冷,我又是一路冒雪骑马过来的,二位叔父赶紧屋里说话行不行?也好让我缓口气!”

等到汪道贯哈哈大笑,扯着汪道会就进去了,汪孚林这才来到了书房门口,把斗笠蓑衣一股脑儿解下来递给了一旁仆人。等到进屋后,又随手把表面濡湿了一层的狐裘给挂到了衣架子上,他方才拍了拍自己那一身朴素的棉袄,自嘲地笑道:“昨夜脱了狐裘进那医馆,结果还被老得成了精的那个大夫给识破了。等到接了人出来又在路上遇人劫道,幸亏最后落脚没再出什么事,否则我就真得说自己是灾星了。一进京就出事,没我这么背的!”

汪道贯也知道汪孚林那个有名的绰号,可这次却没再笑,毕竟昨夜的凶险,芶不平的回报已经都说得明明白白。等到汪孚林亲口再次复述了当时的情形,他还在斟酌,汪道会却已经若有所思地说道:“家里要养这种训练有素的家丁家将,又或者说私兵,放在大明建国之初,自然容易得很,哪家勋贵拉不出三五十,但现在那些打仗不行吃喝玩乐一把手的勋贵已经不太可能了。厂卫之外,只有那些曾经出镇过边地的文官武将,家里会有这种人。”

汪道贯皱眉接口道:“那么符合要求的,满京城也应该有十个八个,但问题在于,动机。”

这也是汪孚林昨夜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因此见汪道贯和汪道会冥思苦想不得要领,他就干咳说道:“想不通的事就先丢在一边,我才不钻牛角尖,天底下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对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已经吩咐跟我上京的那几个人先过去那边宅子了,只要不是人家打算在京师底下再杀人越货,不至于再出事。不过,我打算让金宝秋枫,还有我那个小胖舅子留在这儿,我和媳妇搬过去,还请二位叔父回头对伯父说一声,如此行事更方便。”

对于汪孚林的决定,汪氏兄弟俩都没有异议,但是,等到汪孚林来到正房见吴夫人得到了允准,又带了小北转去三个小家伙的临时书房,提出此事的时候,叶小胖却立刻就不干了,直截了当地说道:“姐夫,你别想丢下我,我出来的时候爹娘就嘱咐过,一定要看着你!”

“哦,你看得住吗?”

汪孚林没好气地堵了回去,见小胖子立刻耷拉了脑袋,他就看着同样不情愿的金宝和秋枫说道:“总而言之,你们呆在这里,和无竞做个伴之外,想去哪儿尽管和柯先生方先生说。想来两位先生闲不住,总会带你们四处走走看看。至于我那边的事情,你们少操那份闲心,天塌了也轮不到你们去顶,就算是我,那也肯定脚底抹油先溜了再说。再说我又不是搬出去就不过来,全都好好读书,别想给我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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