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976)

而这三十七个名额不是全都留给新进士的,有的还安置了上一届进士选官时,为了留京而担任顺天府学教授等等各种极低品秩京官,又或者候选这个缺的时间长,因而才上任不足一年的人,还有从其他各种途径升上来的人。总而言之,用汪道昆的话来说,现如今的京城行人司,确定可以留给新进士的名额,只有六个。

区区六个!

而南京那边的行人司员额只有七人,如今只有一个缺额,南京北京一块总共七个缺。再加上国子博士、大理评事、中书舍人另外三大美官的缺额,总共一十五员。六部观政主事大概能勉强挤出六个名额,这些算得上头等和次一等的京官美缺也才二十一个。再把再次一等的两京府学教授这种京官缺额算上,也还不到二十五,安置二甲七十个人根本不可能,枉论他这个三甲传胪?所以,等候吏部选官这是普遍现象,当初叶钧耀就等了一年。

归根结底,今年不选庶吉士是最大的问题,否则就简单多了。足可见张居正说,要让今科进士去填补地方官的空缺,这句话绝不是说说而已。

就连汪道昆在解释完所有新进士可以授予的京官之后,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最怕的就是首辅心念一动,打算让你去当一县之主。虽说你实在太过年少,等闲不会如此,可首辅心思莫测,我也猜不准。”

汪道会想到张居正突然抛出不选庶吉士这一条时,明明早已事先知道汪孚林今科应考,他和汪道贯兄弟甚至为此让路,心里也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大哥就不能去求见一下元辅?也许诚恳挑明,比如今瞎琢磨好些?”

看到面前这汪家最负盛名的三兄弟一副乱了方寸的表情,汪孚林想想这几年来被压榨得固然挺狠,但有了松明山汪氏这座强硬的靠山,他做事少顾忌,也没少得益,如今还要让这三位长辈给自己拼命想对策,自己若只是坐享其成,那也有些说不过去。他想了又想,最后就开口说道:“伯父和二位叔父就别忧心忡忡了,我想,还是我主动去一趟张府吧。自从会试之后,我不太好意思去见张敬修和张家其他兄弟,这次就干脆去一趟。”

不等汪道昆反对,汪孚林就笑眯眯地说:“放心,我绝不会提到选官之事半个字。我会带个妙人过去。”

有之前张居正的当头棒喝,张敬修从表面上来看,仿佛恢复了每日勤奋读书的样子,但在他下头几个弟弟看来,却无不觉得,长兄只是看上去恍然醒悟了,实际上还没能从会试失利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和张敬修最交好的三弟张懋修以及五弟张允修,倒是想过各种办法让长兄振作,奈何效果都非常有限,反而让张敬修更加谨慎地佯装无事。而机敏圆滑的二弟张嗣修却看穿了旁人劝慰无用,在私底下就说,这事得等大哥自己醒悟。

因此,当汪孚林的拜帖递进来的时候,张嗣修拿着东西在手,左看右看,最后向张懋修问道:“三弟,你说要不要告诉大哥?”

张懋修纠结地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说道:“大哥眼下心情恐怕不太适合去见汪孚林,我们代他待客吧。”

平心而论,张嗣修倒赞成用一剂猛药来刺激一下张懋修,可想想事情万一不成,父亲若因此认为自己毫无兄弟情义,那就弄巧成拙了。于是,张懋修的建议他也同意了。可是,等到发现跟着汪孚林过来的那个青年——也许和汪孚林比起来,这一位不能用年轻两个字,毕竟汪孚林的父亲也许就在这个年龄——他们俩还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毕竟,不通过主人就随便另外带客人上门的客人,实在是少见,尤其是主人乃是当朝首辅的情况下。

“这位是临淮朱宗吉朱先生,五月初一将进太医院当值。”见张家年长兄弟三人组中的两位都有些迷惑,汪孚林就笑了笑说,“朱先生擅长各种疑难杂症。”

汪孚林知道自己这样一个解释无疑会激怒两位首辅的年轻公子,因此趁着他们发怒之前,他便诚恳地说道:“想当初今年南直隶乡试结束之后,出身徽州府婺源县的解元江文明江公子因为在等待发榜的时候折辱于隶卒之手,听到发榜结果就大喜大悲晕了过去,又在鹿鸣宴的时候被人当众揭短,身心一度有些不妥当,便是我正好遇到临淮侯世子,于是有朱先生登门,妙手回春之外又加当头棒喝,缠绵病榻月余之久的江公子就此恢复了过来。而且,经朱先生开导,本来打算一鼓作气的他没有冒着严寒赶路到京应考,而是选择了养精蓄锐再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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